第二章 沉睡的灵
温林钟2021-06-18 16:073,305

  苏鹤霖从河道里爬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后背上的伤因在水里泡的太久而开始剧痛。

  他拖着最后一丝力气,朝着边上的石桥跌跌撞撞的走去。在水里泡了几个时辰,两条腿像绑了沙袋那般沉重。

  趁着街上无人,苏鹤霖才敢放心依在石桥边,背上不断传来的疼痛感让他不得不为自己寻一个舒服些的姿势。

  苏鹤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伤势如何,只是这黑灯瞎火的,身上又穷得叮当响,别说去医馆处理伤口了,纵是今晚睡哪儿都没个定数,总之他是不想再和狗兄挤着睡了。

  许是老天可怜他,还真让他发现了个好去处。

  沿着河道往北走有座落了荒的宅子,门前挂着白幡,蛛丝缠的到处,一股浓浓的霉味从门缝里传出来,看起来是许多年前死过人后便没再住过人了。

  这个时辰碰见这么个宅子,换作旁人定会觉得不吉利绕而远之,可苏鹤霖偏偏是个百无禁忌的家伙,不过是个死过人的空宅,再阴能阴得过人心?

  他推开门,看了一眼四下狼藉,角落里还散着被人用的刀劈开的棺木,地上随处可见的血印已经干涸,却不见一具尸体。

  这户人家生前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死了连个棺材都没给留个整,瞧这血迹,应是被灭了门……

  苏鹤霖惋惜地摇了摇头,直径向卧房走去。

  阴宅就阴宅罢,能睡就是好宅子!

  苏鹤霖自己都没发现,何时他的要求变得这么低了。

  宅子虽落了荒,但屋里的物件倒是一件没少,不过是脏了些,倒也还能凑合用。这种情况下,苏鹤霖也不多求什么。

  他捧起桌子上的铜镜吹了吹灰,然后将潮湿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的褪下,露出了后背上那道可怖的刀伤。

  好不容易结的痂太不禁折腾,又重新裂开,鲜血渗透了里衣,四周的皮肤被水泡的有些发白。这道足足占了他整个左背的刀伤不知是那日乱战中,被哪个狠心小人从背后砍了一刀,险些要了他的老命!

  那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心里的仇恨,那场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至亲挚友横尸于眼前的画面……都成了苏鹤霖每日做梦都在想的事情。

  苏鹤霖扭头透过铜镜看了看伤势,如今他已经把自己活的见不得天日,这伤治不了,也治不得了,罢了,这么些年他受的伤也少不得,不过是多添了一道疤而已。

  他叹了口气,正准备在房间里搜寻些干净的衣物,毕竟这么光着上半身睡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从进了卧房起,苏鹤霖便发现了这间卧房的主人是个女子,那妆奁上还雕着两只鸳鸯,一只飞在枝头,一只仰头而望,数道剑痕在它的身上落下痕迹。

  这两只鸳鸯勾起了苏鹤霖的好奇心,怎会有人在妆奁上雕刻这么奇怪的鸳鸯呢?

  苏鹤霖想着,便忍不住伸手探了探妆奁里的东西,果真叫他摸到了个更奇怪的玩意儿。

  “这是……”待苏鹤霖将那东西从妆奁里拿出时,猛地愣了愣,一股疑惑自心底生出。

  熟悉的乌黑色雕花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这一次他总算是看清楚了它的真面目,竟只是一把梳子!

  他记得白日在同丰茶楼的张兄包袱里就有一个这玩意儿,此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梳子总感觉有些邪性,应该不是寻常物件。

  崇穗剑庄怎么会有这东西?

  此刻,苏鹤霖是满头的疑惑,手里的梳子总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细想却又毫无头绪。

  崇穗剑庄突然派弟子下山来锦绣城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这梳子莫名出现在这里,那位张兄……

  苏鹤霖微微拧了一下眉,随即又舒展下来,摇摇头,心道:罢了罢了,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太子了,自己的小命都难保,就别分心去管江湖上的事了。

  他将梳子拿在手心里来回把玩着,突然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蓬头垢后的落魄样子,原本该是柔顺如墨的青丝,如今已经和街头的乞儿没差,浑身上下也就那张被河水洗刷过的脸干净些,还算看得过去。

  “真丑!”苏鹤霖忍不住对着自己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待他从头到脚的将自己嫌弃了个遍后,竟直接抄起梳子坐在铜镜前梳起了那头蓬乱的头发!

  再邪乎的玩意儿说到底还是个梳子,若是有灵性的器件,那也只能自认倒霉,碰上苏鹤霖这么个无赖的主儿。

  亥时已到,这荒宅大抵是因为死过人,连个打更的都嫌晦气不愿路过,苏鹤霖只能凭靠着自己的倦意推测时辰。

  他熟练的运转起内力,引导着这些内力游走在他体内所有的大小经脉,最后落在丹田处,凝聚成一股白色的气。猛然间,苏鹤霖只觉得脑海里一片耀眼的白光晃过,紧接着自己的意识便陷入了混沌之中,四下伸手不见五指,脚底仿佛是踏在半空中,可每走一步便激起一朵虚晃的涟漪,周遭不时有点点的萤光,似在指引着他该往何处走。

  顺着萤光,苏鹤霖也不知道东西南北,只知道每回都是这萤光带着自己找到那位“老熟人”——或者已经不该称他是人了。

  十多年来一直如此。

  不知走了多久,远远便见着有个模糊人影浑身拢着一层金光,像一尊佛像一般闭目打坐,一副沉睡不醒的模样。隔着那层光,苏鹤霖根本看不清这人的样貌,只看身形猜测其大概是个中年男子。

  苏鹤霖上前走了几步,距离那人一丈远盘腿坐了下来,一双清冷的含情眸微微扫了几眼他。

  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老令主算是害了他半生!

  苏鹤霖从怀里摸出一块刻着云纹的青色令牌,修长的食指和拇指反复搓捻了几下,垂眸苦笑一声,似是在和那老令主怨诉道:“十八年了,前辈还是不愿搭理我吗?您说您不想魂飞魄散也不用寻一个五岁的毛孩子当容器吧!经脉毁了大半,就连好好活着也成了奢求,想护的人护不得,想报的仇又报不了……您这一睡便不闻天下事,丢下个狗屁破令牌,躲在我的体内算怎么回事?”

  回应苏鹤霖的依旧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但苏鹤霖已经习以为常了,不在乎眼前的影子答不答话,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世人说灵师一职乃非常人可胜任,百人中尚且能有一人就不错了,老天有幸垂爱,叫我这么个倒霉催的做了灵师,只可惜命运捉弄,又碰上前辈您这么个病急乱投医的……罢了,我的时间不多了,待我去南寻山找祖师爷他老人家了了这活不过二十五岁的诅咒,再想办法给您老寻个新容器吧!”

  两年的时间复仇倒是够了,只是他尚有很多心愿未成,譬如江国未定,他的小师妹还没嫁人,譬如他的修为止步多年还未登峰造极……

  他这个人啊,倒霉的很,两岁时便启蒙开智习武,五岁时便远远的甩了同龄孩子几条街,因此心性也高了起来,那时他还不是他老爹心里的首选太子。直到某夜天降异象,一道雷劈了下来,把睡着的他劈了个外酥里嫩,也就是那时,成了灵的老令主万生宿在即将魂飞魄散之际,强行与不省人事的苏鹤霖契了灵,借他的身体维持自己的灵力不散。

  只是万生宿太过饥不择食了,愣是没看清自己上的是个五岁娃娃的身,就稀里糊涂的契了灵,待他反应过来时只能愤愤地骂娘。

  更绝望的是,那时的苏鹤霖太年幼,承受不住万生宿这么修为强大的灵上身,经脉被他毁了大半,险些爆体身亡。万生宿不得已又将仅剩的灵力用来修补苏鹤霖受损的经脉,结果经脉还没修好就陷入了沉睡。

  好在苏鹤霖福大命大,受祖师爷之恩才捡回一条小命,但修为却因此止步不前,一夜成了废人,心高气傲的天才就这么莫名其妙的陨落了,与谁而言都是不小的打击。苏鹤霖也因此堕落了,整日无心修习,回回练功都是敷衍了事,天才的名声也是一落千丈,成了不学无术的反面例子。

  不过苏鹤霖也不在乎,心想着反正自己也废了,父帝更是看不上自己,就这样懒懒散散的活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可偏偏不知道老皇帝到底怎么想的,苏鹤霖越是不思进取,他就便越是看中他,竟在苏鹤霖十六岁时直接封了他太子之位,惹得天下人的质疑,其他几位皇兄皇弟们对他更是恨得牙痒痒。

  即使得了这太子位,可苏鹤霖心里清楚这本不是他的东西,或许是彻底被飞来横祸打击的体无完肤了,他占着这位子却也无心往权利朝政上插一脚。

  苏鹤霖一边坐着一边想着,却不知何时睡着了,丝毫没有留意到被自己丢在一边的乌黑色梳子此刻突然变得诡异了起来。

  窗外猛然刮起一阵莫名的妖风,将院里遍地的尘埃蛛网连同那门上的白幡都吹的躁动不安,以荒宅为中心,不知是何处的一股奇怪的灵力正慢慢聚拢在宅子的上空,猛然间周遭传出瘆人的哀嚎声,声音不大,却声声都能让人乱了心智。

  这股灵力在半空稍作停留了片刻后,便直冲进了苏鹤霖的屋子里,那把梳子像是着了魔一般开始躁动,点点的血红色此刻显得格外刺眼。不多时,那股灵力被梳子上的雕花全部吸了进去,原本乌黑色的雕花在吸收了灵力后渐渐褪去了颜色,这才能彻底看清那雕花雕的竟是一株曼珠沙华!

  当梳子原本真正的样子显现出来时,一道暗红色的光突然从曼珠沙华中闪进了苏鹤霖的体内,一瞬时,窗外突然变得一片死寂,仿佛那阵妖风以及哀嚎声从未出现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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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个魔灵当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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