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没有理会柳千风的问题,而是冷冷的说道:“有人跟踪。”
此人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下半张脸戴着一副银色面具,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寒光,他的声音似是刻意不想让人听出来,压的极低。
苏鹤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老熟人与自己竟有如此深的缘分,他情急之下学了几声夜猫子的叫声。
“原来是只夜猫子。”
好在苏鹤霖虽修为不精,但那些八怪七喇的事儿耍的炉火纯青,柳千风顿时松了口气,虚惊一场,对黑衣人说道:“你这么急着现身,也不怕暴露,若是被旁人瞧见,咱们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黑衣人盯着柳千风沉默了片刻,丝毫看不清那张面具下的脸此刻是何表情,只看得到那双如死水一般沉寂的眸子,不带任何感情。
过了半晌,黑衣人依旧没有接柳千风的话,开口便问道:“试验如何?”
柳千风对黑衣人的漠视显得极为不爽,皱着眉瞪了一眼他,然后负着手转向一边,语气责怪道:“哼,第一批血偶才刚刚炼制而成,你们家花大人未免也太心急了吧!”
“时间紧迫,血偶炼制不得有误。”黑衣人命令道。
柳千风眯了眯眼,满脸威胁的瞪着黑衣人,冷喝道:“七念,需不需要我提醒你,我灵澈府与朝廷现在是合作关系,不要用你们命令手下的那套语气来命令我!”
一瞬间,柳千风的话音刚落,一股横生的杀意便一涌而起,苏鹤霖远远便感受到那股杀意,丝毫不亚于陆赢川。
陆赢川也察觉到这股杀意的主人不同寻常,不禁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柳千风身为一代掌门,即使面对再强大的杀意也不会面露惧色,但这七念身手不凡,他竟始终探不出深浅,不好招惹。
或许是柳千风觉得与此等没有感情的杀人兵器争道理实在无意,便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算了,回去告诉花子驭,明日祭灵礼,我会将血偶投放进岚云山内,到时请他看场好戏。”
“我们的人明日便到,苏鹤霖已经中了圈套。”黑衣人道。
柳千风突然朗声笑道:“花子驭果真料事如神,没想到这青衣令主竟真的主动送上门了,放心,只要他敢来祭灵礼,我必让他有命来,没命回!”
黑衣人点了点头,柳千风扫了他一眼,继续补充道:“放心,我柳千风一言九鼎,会如实按照约定,到时候人归你们六宫,青衣令归我灵澈府,咱们共谋大事!”
黑衣人听罢,没有过多言语,转身一个轻功便潇洒的飞走了,只留柳千风一个人站在原地,仰着头目送着他离去的身影,末了,便见柳千风朝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痰,忍不住骂道:“端你娘的狗屁架子,一窝七个没一个好东西!”
骂完,他便大袖一挥,朝着灵脉继续奔去。
苏鹤霖躲在树后听得真真切切,也听得胆战心惊。
他身上有青衣令一事只有祖师爷和父帝知道,就连裴恩若也是一直瞒着的,花子驭是如何得知青衣令的事情?看来这花子驭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解决他了,竟不惜联合灵澈府一同搞出血偶这么个鬼玩意儿,将祭灵礼当作圈套来引他入套。
若明日柳千风将血偶投进岚云山,恐怕那些灵师甚至岚云镇的百姓都要遭殃,为了抓他一个小小的在逃太子,花子驭倒还真是舍得下血本,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
直到柳千风的身影消失在苏鹤霖的视线中,他才想起自己身后的陆赢川,没好气的说道:“抱够了没?抱够了就给老子撒手!”
陆赢川讪讪一笑,恋恋不舍的松开了苏鹤霖的身子,道:“自然是抱不够的,就算让我再抱上个一百年也不够。”
他说的倒是一番肺腑之言,若是当年被封印在阴木梳时,身旁有苏鹤霖这么个绝色陪着,他必然舍不得沉睡,更不会觉得百年光阴痛苦煎熬了。
“苏仇,人都跑远了,咱们还去灵脉吗?”陆赢川微微歪着头,望着苏鹤霖笑问道。
苏鹤霖瞥了一眼他,见他那副样子就知道这厮聪明的很,必然已经从刚才的偷听中猜到了什么,再看在他又救了自己一回的份上,索性也不准备再瞒着自己的身份了。
他叹了口气,转身说道:“罢了,等明日的祭灵礼吧!”
“你明知道祭灵礼是个圈套,还往里钻?”陆赢川跟在苏鹤霖的身边,见他一副懒散无所谓的模样,不免担心起来。
苏鹤霖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不一样也是猜到我的身份,还不揭穿我吗?”
陆赢川怔了一下,随后又突然笑了起来,回答道:“这怎么能一样。”
苏鹤霖听罢,也随之浅笑了一下,但那笑意也是稍纵即逝,耳边听到陆赢川在说:“说真的,你若现在开口说一句要走,我必会助你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他猛然想起在外院陆赢川放自己鸽子一事,顿时气从心头起,阴阳怪气地说道:“某只咕咕精若是怂了,就请自行打道回府。”
说罢,他便甩下还没反应过来的陆赢川,独自回返。
“我?咕咕精?”陆赢川一脸怀疑的指着自己,不知到底是该觉得委屈还是该夸苏鹤霖真会取名字,待他反应过来,苏鹤霖已经差不多走远了,他赶忙屁颠屁颠的跟上去,“苏仇,谁怂谁是孙子!哎……你等等我!”
苏鹤霖倒也不是真的在气陆赢川,只是不知道为何,这短短几日他竟已经习惯了陆赢川在身边跟着,就像已经习惯了裴恩若这个小跟屁虫在耳边吵吵嚷嚷一样,甚至有时做什么事都不由自主的想带上他一起。
自己修为不精,如果明日单枪匹马的闯祭灵礼恐怕没有丝毫胜算,再加上明日朝廷来的不知是谁,若是六宫的就有些棘手了,有陆赢川在身边至少活着是没问题,况且,此行他对祭灵礼并不在意,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寻找修补经脉的方法,只是现在碰巧发现了灵澈府与花子驭暗中勾结并炼制血偶一事。
二人悄无声息地折返回外院时,已是亥时,院中唯有苏鹤霖的房间还亮着一盏烛灯。
他破天荒的没有赶陆赢川出去,而是将房门一关,往床榻上盘腿开始打坐。
陆赢川眨了眨眼睛,对苏鹤霖的举动感到一阵惊奇,欣喜地凑过去打量他,说道:“莫不是合欢树下那一次肌肤之亲,让苏仇你心回意转肯让我与你同住了?”
苏鹤霖听到这话,体内运行的灵力险些走火入魔,若不是习惯性每日亥时都要运功避免自己彻底变成个废物,他真想现在一巴掌抽在陆赢川身上。
“陆赢川……”苏鹤霖闭着眼,一边调动着体内的灵力在各处经脉游走着,一边分心咬着牙低声想让陆赢川闭嘴。
陆赢川似乎知道苏鹤霖后半句话想说什么,立马认怂,乖乖翘着腿坐在一边,笑道:“好好好,我闭嘴,不打扰你。”
过了莫约半炷香,苏鹤霖这才缓缓收了功,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强忍着疼痛用自己微薄的灵力去试着疏通部分堵塞的脉络,但结果和以往一样,只能硬生生的挤进去一丝灵力。
待他睁开眼,便看见眼前的红衣男人满眼趣味地盯着自己看了半炷香,顿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略微的整理了一番衣角,问道:“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一直在等陆赢川问自己,但这家伙好像对他的身份并不在意,这一路上过了这么久,也没见他主动问过,甚至不曾见他流露出一分的好奇。
陆赢川愣了愣,“啊”了一声,随后才反应过来苏鹤霖的意思,他想了一下,说道:“不问,你若是想说自然会说。”
苏鹤霖顿时觉得心里温澜潮生,他走下床榻,坐在了陆赢川的旁边,拿起桌上的酒,为自己和陆赢川各自斟了一杯,他一边细细品着,一边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中,说道:“给你说个故事吧。”
陆赢川听罢,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托着脸,饶有兴致地等着苏鹤霖讲故事。
“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小孩降生于皇宫,他本是先帝与不知哪个不受宠的妃子生下的,总之自他出生起,便没见过娘亲。这个孩子在宫里受尽排挤,表面上瞧着活得风光无限,但实则只有他自己知道日子过得到底有多么举步维艰。直至他长到五岁时,一次意外误入了兄长们修行的地方,得老天爷垂爱,让他偷学了几日,虽是照葫芦画瓢学的,但却远高于同龄人。后来,他那皇帝老子发现了他根骨奇佳,破天荒的竟允许他与兄长们一同习武,没过两年便远超江国所有同龄的孩子,甚至许多成年人也不及他,也正是如此,不知是谁将此事传出,满江国传的沸沸扬扬,这孩子屁大点儿的脑袋上便突然顶上了个‘天才’的名头。”
苏鹤霖突然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摇着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后来呢?”陆赢川听的认真,见苏鹤霖脸上露出一抹苦涩,便不禁拧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