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小县城，小县城里面最注重的则是尸体完整，剖尸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这样子的最麻烦，怀绾则道：
“关大人，你该明白，验尸是为了查明凶手，查明凶手是为了还死者真相。不让剖尸，那就等于让凶手逍遥法外，所以我觉得剖尸并非对死者的不尊重和侮辱，反而是在帮助他，说出他想说的话，他在用他的身体告诉我们，他是怎么死的！没有人能欺负死者，阻拦我们还他真相的。”
这话他懂，但是说服死者的家人可是一件大难事啊。
“这是你的事情。”怀绾一副我不管你随意的样子，关文澜苦笑不已。
其实怀绾有更好的法子可以验证他腹中是否有毒，但是她似乎有些恶趣味的希望关文澜亲眼瞧见自己剖尸。
不知关文澜是如何说服李星的，反正李星是同意了，但是李星要亲眼看着。
怀绾当着关文澜和李星以及少许衙差的面，对尸体进行解剖。
手起刀落，关文澜瞧着她，虽然早有准备，却也有些心惊不已。
她划开死者的胸腔，眸光之中似有些兴奋，她才十来岁呢。
真真是不可思议的很，她的家人，怎么能允诺她学习这些呢？
医术不错，验尸不错，画画也不错，说她是大家闺秀，但是她会验尸，这？
医术世家出身？
怀绾划开胸膛后，则婉婉开口道：
“死者胸腔一内有少量积液，颜色呈黑红色，两胸膜表面与胸壁粘连，胸腺肿胀，胸腔各脏器的位置正常……”
呕
她感受到旁边有人气息不稳，呕吐的是晋刚。
“你出去。”关文澜怕他影响验尸。
晋刚求之不得啊。
关文澜看了李星一眼，见他紧咬着牙关，不知是伤心还是不忍。
怀绾将腹腔剖开，如她所料，腹中无毒。
“胸腔无毒液侵蚀，脏器完整，李星掌柜的，你可瞧清楚了？”
“是。”
他的儿子没有喝毒药。
“你是说我儿子没有中毒吗？”
怀绾渐渐的将刚才被打开的腹部，合上，然而如缝衣服一般，重新封上，竟然毫无破绽。
关文澜奇特的看着她，她给他太多的惊喜了。
“他是中毒，但是却不是给人灌了毒药，而是……你们帮我将他翻动一下。”
李星蹲下，但是却被关文澜阻拦了。
“我来。”
关文澜将人拉起，怀绾看了看他的后背。后别一处青紫一片。
“在这里。有人用银针打入他后背，银针沾了毒。所以他是这么被人害死的。”
怀绾从工具箱中拿出一个镊子一样的东西，在他后背轻轻一夹，银针被拉出。
“拿一碗水来。”
很快有人就准备了上来。
怀绾将银针放入碗中，碗中即刻就变了颜色。
“此毒霸道，沾染之后，顷刻间就会死。”
关文澜陈述道：
“新娘说，新郎被送入房间中还能走动，之后他一头栽在床上，新娘以为他是喝醉了，并没有在意，等深夜了才发现人死的。”
李星道：“也可能是新娘弄的。”
关文澜摇头道：“新娘连毒药都不敢喝，又怎么敢下毒呢，不是我看不起她，她没那么胆量。”
怀绾则问：“是不是的，你儿子都已经告诉你了，接下来赶紧去问问，是谁送你儿子去洞房的。凶手很有可能就是他们。”
有了怀疑人，想要查出真凶，很快。
关文澜是个能人，此事只一天就有了真凶。
凶手是李星的侄子李寐，一个父母早亡的寄宿着。
……
关文澜见识到怀绾解剖缝纫手术，心中倾佩不已。
他歇息几日，则亲自去了李明家，将此事说与李明听，李明最近状态是一天不如一天，他每天按压腹部，真是一天不比一天大，一天比一天疼。
尤其是他如怀绾所说，直接吐了血。他开始害怕，开始彷徨，让人一请再请，然而怀绾只一句话：剖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意思就是你同意剖我就来，你不同意，那么就等死吧。
人嘛，一旦被恐惧占据，这身体就越发的虚弱了。
李明见到关文澜，且听关文澜诉说她剖尸的手艺，只能苦笑。
剖死者的尸体，跟剖活着的尸体，能一样嘛？
“李大人，她真的不是公报私仇吗？”
“你们有何仇有何怨呢？你并未动她一根手指头。”不仅没有，还被她给调教了。
“关大人能保证吗？”
“李大人，有句话叫死马当活马医。你现在的情况，别无选择，若是有，也不必对她抱有希望。”
“你……”
最终李明没同意，直到有一天他昏迷了过去。
李管家请怀绾过来，只说一个字：愿剖。
“行，将人抬到医馆去。”
医馆有手术室，还有她师弟。
经过一天一夜的手术，终于搞定了。
做完手术，三个人有两个人躺在手术室睡着了，直到手术台上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喊叫声。
麻药退去了。
应该是很疼的吧。
呵呵
这门口焦急等着的人终于熬不住，闯了进来。
怀绾被惊醒了。
她双目迷茫的看着这一切，看了看闯进来的李管家还有关文澜秦远等人，她问：“你们闯进来做什么？”
“你刚才是在睡觉？”
“啊。”
“你怎么不通知我们一声？”
“我没通知吗？”
怀绾看了看另外两个人，徐晴徐朗，那两个人也是摇了摇头。
徐朗道：“你们两个累睡了，我没空。”
他要时刻观察病人呢。
李明痛叫一声之后，就再也叫不出来了。
怀绾在她嘴里放了一个木棍。
李管家往前一步，看着李明道：“掌柜的，是绾大夫救了你啊，她给你剖腹了。”
这话说完，怀绾就将从他腹中切开的东西递给他们道：“这个就是从你腹中切出来的东西，你们留着吧，”
那一坨黑乎乎的东西，李明直接闭眼，李管家则道：“原来是这东西祸害我们家掌柜，来，给我，我烧掉去。”
就是一块肉。
怀绾看着床上的李明，吩咐道：“好好养病，以前的坏毛病该戒掉就戒掉，不然你肚子中还会长这种东西。”
李明赶紧点头。
秦远上前在怀绾身上搭了件衣服道：“回去休息下，这里让徐晴徐朗看着。”
“没事，已经睡好了，让徐朗去睡吧，我盯着。”
徐晴道：“我来看着，你们去休息吧。”
怀绾也没有客气，直接道：“行吧。”
李明在这里修养了半个月，才被人抬回去，本来李明不愿意走，他觉得还是在绾大夫身边比较好，可是怀绾烦他动不动就叫自己，无病呻吟的样子着实讨厌。
硬生生的将人送回去。
自此以后，这李明看见怀绾的时候，就仿若看见神明一般，恭敬的很。
她坐诊的时候李明就在旁边扇风，路上遇见了，直接买了一大堆东西送给她，逢年过节还送礼，真是大改变啊。
关文澜不乐意了，这不是抢了他的活吗？
关文澜几次警告李明不要找事。
李明则道：“救命之恩，无以回报，我这不过是做了些小事而已。”
“李明，李掌柜的，您是不是故意寻事？”
“这可没有，天寒了，这医馆连一个炭都没有，我知晓了，立刻就送来了。”
“我们家也没炭，您怎么没给我送点啊？”
“大人家也没有啊？那还是快去买吧，这大冷的天可不能冻着关老夫人了啊。我这腾不出手，若是能腾出手，我就亲自去送了。”李明这个心眼多，他就是存心恶心关大人的，这关文澜从他哪里挖走那么多银子，如今还先要？
关文澜最近都进不得怀绾的身，三丈之内都有人。
“关大人，您看绾大夫身边那两个年轻后生了没？那长的唇红齿白，俊的很啊，你说这两人跟绾大夫是什么人？是不是绾大夫的青梅竹马？绾大夫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啊，左拥右抱不说，关键人还勤奋，大人，你说是不是？”
“哼”
关文澜来盯着好几天了，那两人跟怀绾熟悉程度……他有一日都瞧见他给怀绾擦汗了。
这大冷的天，哪来的汗？
分明是故意的。
关文澜想要进去，可是这会儿晋刚来报，说是李老头子的鸡丢了，刚来报的案啊。
关文澜走了。
李管家看着关大人生气的走了，有些不明白自家主子是什么意思。
“老爷，您干嘛寻他晦气啊？您能够得救，他也出了不少力。”
“哼，他也收了爷不少银子。”
“爷，只要您活着比什么都好。”
李管家对他是衷心的。
“去打听打听，族里的青年才俊们，有没有长的俊俏的，让他们来给绾大夫打杂。”
“老爷您的意思是？”
“跟秦家结亲，回头我去秦家探探口风去。”
李明看了看医馆为人诊脉的怀绾，因着她剖腹救人的消息传出，大家皆奉她为神医，来寻她瞧病的人也很多。
但是她的规矩定的也死，坐诊半日，到点就走，绝不拖延。
虽然救他的时候收了他一万金，但是李明也高兴的很。
隔日一早，李明就带着礼物前往秦家，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登门拜谢了。
秦远觉得，李明太客气了。
“李兄，你这身体还是在家休养才是，不能老出来跑。”
“秦兄弟，今日我来，特地来向您提亲的。这是大喜事，我怎么能不亲自来？”
“提亲？李兄要将女儿嫁给我？”
“哎，我家女儿自配不上秦兄弟你的。我说的是你那小侄女，绾大夫啊。这几日我将我家里面英年才俊都搜索出来了，您看上哪一个，尽管挑啊。不是我说啊，若是咱们两家能够联姻，我敢夸口，日后整个平阴县就是我们两家的天下了。”
秦远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道：“李兄，你家管家跟你提过吧，孩子的事情我做不得主的，要看她的意思。”
“这个你放心，这几日我就让家中几个孩子去医馆帮忙，但凡她能看上，我保证不强求。”他顿了下，又道，“但是毕竟是孩子，有些时候还需要我们掌掌眼，你说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个事情我会跟她提一提的，女大当婚的嘛。”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那就麻烦秦兄弟了。”
李明走后，秦远没动，似乎并不当李明的话为一回事。
怀绾的婚事，他可起不到丝毫作用。
就算是起到作用了，也看不上李家子孙。
哪个关文澜倒是很对他的胃口的。
不过这次怀绾展示剖尸的技能，也不知关文澜有没有被吓退，若是被吓退了，那还真是可惜了。
关文澜岂能被吓退，他帮助李老头找到了鸡，就去找怀绾了，但是这会儿怀绾已经不在医馆了。
他在城内的护城河旁边找到的她，找到她的时候发现她身边围绕了不少人。
细数之下，竟然有十数人，大多都是认识的，李家的族里的。
关文澜心里面醋意泛滥啊。
不过唯一的好，就是怀绾面无表情。
怀绾浑身上下泛着冷意，那些人也不好上前，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
这些人都是被家里面推出来的，他们对面前的女子是惧怕的很。
剖尸？
在他们的意识中，仵作可不是什么好营生，尤其是女子为仵作。
可是，看到那个在石阶上伫立，衣袖飘飘，发丝飞扬，一身清冷，宛若冬日腊梅，芳香飘逸。让人宛若中了迷香一般，移不开眼。
今日福宝不上课，她就带着福宝来这边画画，一大一小，伫立在岸上，画着远处的山。怀绾偶尔会指点下福宝，一大一小，还算是惬意。
除了岸边有几只讨人厌的眼睛。
福宝画完了，则拉了拉怀绾的衣袖道：“姐姐，我饿了。”
“那福宝你想吃什么？”
“上次有个大哥哥带我们去吃的饼，我想吃。”
“那好，我们收拾收拾，就过去。”
怀绾是不会理会跟着的那些人，径自走了，自然也没有瞧见关文澜。
关文澜看着那些人要跟上怀绾，他上前拦着，道：“你们一个个的，冒犯了绾大夫了，在这样子下去，你们在她心中的印象怕是很差。”
众人还是认识关大人的。
“关大人，我们今日也是受家中安排的。”
“哦？谁安排的？李明，”他们点头，“秦家要与李家联姻，所以我们其中一个必须要被绾大夫看上。”
联姻？
秦远答应了？
关文澜心中略有些危机感。
他打发了这些人回去，他则悄悄跟上去了。
见她们去之前自己领着她们去的小店，关文澜心中又欢喜了。
他上前道：“巧啊。”
怀绾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道：“平阴县太小了。”
“我能坐下吗？”
“关哥哥。”福宝见过他不少次，可就记得了。
“福宝真乖。”
一会烧饼上来，福宝道：“姐姐，我先吃了。”
“吃吧。”
关文澜看着小福宝道：“你将孩子带的真好。”有礼貌，也没有小孩子的骄纵。
“关文澜，你有事吗？”
“啊。”
“我不希望有人打扰我们。”
赶人呢。
关文澜道：“李家人说秦家那边要与李家联姻，是真的吗？”
“我不清楚。你若是想知晓，可以问他们去。”
“据我所知，秦远并未成婚，而你是他的远方亲戚，你看上李家人了？”
怀绾道：“那是我的事情，跟关大人你无关。”
“你……我……”怎么是无关呢？
“你这算是对我始乱终弃。”
怀绾啧了一声。
“赖上我了？关大人，我早给你说过，你太丑。难不成大人听不懂，还是大人你其实看上了我的银子，对我势在必得呢。”
“你为什么这么想？”
“那我该怎么想？说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关文澜走了。
任谁面对这样的羞辱，都没办法站立。
怀绾看着那背影，愣了片刻，福宝叫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福宝？”
“姐姐，你这样很没有礼貌哦。”
“福宝，赶紧吃饭，吃了饭，回去练五十个大字。”
福宝学着大人的样子，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