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笺附三月雪2025-04-29 16:467,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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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自行车刹车声在门口响起,而后是哥哥兴奋的喊声传进来:“爸!妈!照堤考上啦!”

哥哥进了门,喜形于色:“第一名!照堤第一名!老师奖了她一支钢笔!”

他把那支笔高高地举起来。

亮闪闪的钢笔,像支利剑,戳破了我心中被生母与村人吹起的,不安彷徨的气球。

恍惚间,我的脸上滚落了火一样的热流,这次不是血,是泪水。

我再不是当初那个无助的女孩了。

爸爸蹦了起来,追问成绩细节,不住地搓着手。

妈妈手拿裁布剪冲出来,满脸喜色:“我就说,咱家照堤是有福气的,怎么可能考不上!”

而生母还拿着照片,满脸的难以置信:“她怎么可能考得上高中,还第一名?你们别骗我!”

这时,哥哥才发现她也在:“我妹妹的喜事,你来掺和什么?我家可没有开水壶给你提!”

生母脸上抹不开:“你这男娃怎么这样不懂事?招娣要读高中,你家就要出两份学费,大人赚钱多辛苦?让她去嫁人,你家大人也轻松些,你自己也得好处呀!”

哥哥立起眉毛:“你别放闲屁了!我当哥的,咋会抢妹妹的读书钱?你当我们是你家那丧良心的样子?我没钱读书自己不会赚吗?”

妈妈更是把剪子掇在桌上:“我们干活供孩子念书,乐意的很!要你来做好人?”

爸爸“咣”地推开门:“出去,我家不欢迎你!”

生母又气又怂,出门百步才敢骂。

一路骂我是个骗人的贱种。

又骂爸妈哥哥放着大钱不赚,居然供女娃读书,都是群没脑子的玩意儿。

村人中好事的,也想劝爸妈别供我读书:“女娃早晚嫁人的,都是别人家的人,读那么高做甚?”

爸妈一个字都没听。

今天晚上,妈妈特意没干活,而是为我做了顿好饭。

晚饭时,她把饭勺子递到我手里:

“照堤,你自己盛吧。这辈子怎么吃饭,别人说的不算,你得自己决定。”

这句话我记了一辈子。

妈妈虽然终日在缝纫机和布料里埋头,但她心里门清,以自己有限的臂弯为庇护,给予了我这个时代最奢侈的东西——自由。

8

暑假期间,为了筹措两个人的学费,爸爸久违地接了重活,运送一批货物到省城。

哥哥跟着一起去了,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他们回来的比预计晚了两天。

一回到家,哥哥就从口袋里掏出张蓝灰色的纸,炫耀似的朝我展示:“照堤,你瞧!”

我接过来仔细看,那张纸粗看像纸币,上面的人像却不认识:“这是?”

“这是张外国钱!”爸爸跟在后面,扛着两大包尼龙袋子的东西进门。

我惊讶地看向哥哥:“哥,你哪儿来的外国钱呀?”

哥哥骄傲地挺起胸脯:“外国老头给的,他想尝尝咱这儿的山货,正好咱车上带了两兜子,我本来想拿去省城卖钱的,就卖给他们了!”

妈妈打开尼龙袋看了看:“这么多?卖的钱全花了?”

“没,还剩了不少呢!”哥哥拍拍衣兜:“照堤,这张钱你留着吧,外国钱可真值钱呐!以后哥出息了,要赚外国钱去!”

把我逗笑了:“好!”

为了给爸妈减轻负担,我也在寻找赚钱的法子。

所幸得益于我第一名的成绩,镇上有些家长请我帮忙给孩子辅导功课,教五六个学生,一礼拜赚二十块辅导费。

两个月攒下来,也有一百六。

而那个年代,会给孩子请家教的,多是文化人,或者出过远门、开过眼界的,他们对我很和善。

也让我第一次意识到,身份的转变会带来人际关系的改变。

妈妈看我每天顶着骄阳风来雨去,心疼地给我煮绿豆汤解暑:“你一个读书的女娃娃,怎么晒得黢黑呀?”

可到底我只有一个这样好的妈妈。

我两个月早出晚归,村人不知我在干什么,生母便趁机传起了我的闲话:

“招娣每天往外跑,听说还赚了钱,别是找了个不干净的活计吧?”

这话连村人也不信:“镇上的人有白花花的姑娘不喜欢,喜欢那又矮又黑瘦的?”

生母撇撇嘴:“那谁知道,万一人家喜欢读过书的呢?”

有好事的把话传给了妈妈,妈妈抄起裁布剪冲出门,和她狠狠撕巴了一场。

我收到消息,急吼吼赶到的时候,两人正被村人们拉开。

只见妈妈明显占上风,生母则狼狈得多,头发都被剪得像狗啃一样。

我松了口气。

送我赶来的正是一位学生家长,听说事情的起因,当即大声解释:“咱们请小陈老师,是麻烦她干正事的!”

这下事情说清了,生母头也不敢抬,灰溜溜地跑了。

妈妈则叉着腰环视传闲话的村人,脸上写满了炫耀与骄傲。

9

暑假很快来到末尾。

哥哥在这个时候选择了辍学,去沿海地区打工了。

离开前,他拍着我的头,说:“哥要混出个人样来,以后赚老外的钱去!”

而我也很快到了开学的时候。

上了高中,我发现自己读书的速度比其他人快一些。

在老师讲课时,我已经自学完了后面几节课的内容,光学书本上的知识已经不足以令我满足。

我开始频繁出入学校角落里的小图书室。

办一张借书卡,五块钱能读几十本。

我快速啃完了那些书。

不过比起缠绵悱恻的文学书,我更喜欢理科书籍。

这也体现在我的分数上,我的理科成绩更高些,每次期中考我都牢牢占据着年级前三的位置。

不知不觉,两年多过去。

哥哥一直没托人寄信回来。

村里传起流言蜚语,同去打工的男人都说哥哥不肯老实进厂,跟他们不是一路的,不清楚在干嘛。

家里的拖拉机太旧了,去修理厂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后来实在修不好,他就找了个工地干活。

妈妈也配起了眼镜,她的视力又降低了。

我的学费,家里的生活费,沉甸甸地压在她肩上,让她透不过气来。

可她还是把我的生活费往上调了两百,她说:“女娃娃要富着养,多见见世面才好。”

我无时无刻不想替他们分担。

后来,在同学的介绍下,到镇上新开的书店打工。

那里可以免费看书。

再后来,我发现了因特网这种好东西。

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全知全能的无纸书!

为了省下钱上网,我节衣缩食。

那时网上的知识鱼龙混杂,但大多都没有门槛。

在论坛上发一个问题,底下会收获专业人士的认真回复。

我仿佛一条游进了大海里的鱼,在因特网的庞大知识库中陶醉徜徉,不知今夕何夕。

而我身边的机位,常常坐着逃课出来打游戏的学生,一边抽烟一边玩着飞车、劲舞。

我与他们仿佛两个世界的人。

时光荏苒,距离高考还有一个学期。

我进入的是理科重点班,舍弃了那些不太擅长的科目后,我的名次又往前窜了窜。

班主任知道我在书店勤工俭学,语重心长地跟我谈了谈,希望我在最后一个学期可以专心学习。

我暂时放弃了到网吧学习,但家里的经济状况还是不容乐观。

解决这些的,是某天下午的一通电话。

哥哥和别人合作开了一家公司,正在起步阶段。

他太忙了,一时回不来,但他知道家里艰难,汇了笔钱过来,让我安心读书。

我辞去书店的工作,临别前店长给了我一支书签,上面写着:

“杀不死你的,终将使你更强大。”

店长的笑容很灿烂,我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在我回家的路上,生母堵住了我,从兜里掏出两张十块钱:

“我的囡怎么这么瘦,他家都不给你吃饭吧?妈没用,没啥好东西给你,这些钱拿去买肉吃。”

我绕开她:“我不要,这点钱还都不够我打工挣的。”

她尴尬地收回手。

这一幕正被她儿子陈天宝看见了,见她兜里有钱,上来就要夺。

“你有钱不给我,给她干什么?她给你养老送终吗?”

生母争抢不过,恼羞成怒地揪着他的耳朵:“你这个死没良心的,老娘还不都是为了你?”

我拔腿就走。

身后隐约传来生母的声音:“跟她搞好交情,未来她考上大学了提携你一把……”

一家子有病。

10

考期临近。

爸爸妈妈暂时推掉了繁重的工作,去山上为我求来一支符,在家里供着。

哥哥也托人传了信来,说会尽量赶回来。

家里的气氛逐渐变得紧张。

等待高考的到来,就如逐渐拉长的夏日一样,连绵不绝的燥热仿佛没有尽头。

可再怎么漫长,终究会有结果。

高考还是来了。

当试卷发下来的时候,我的双腿不知因为紧张还是恐惧而颤抖着。

眼前又浮现起那片白茫茫的雪地,蓝色的车斗逐渐远去。

网上说,被遗弃过的猫会更乖,这叫弃猫效应。

年幼的我脑子里总想着,爸爸妈妈对我的爱,是否源自于我的乖?

哪天不乖了,是否爱也不存在了?

为了祈求爱而表现出的乖,是血肉里长出的假面,是在原生家庭赖以谋生的技能。

而坚冰被温暖的阳光融化。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哥哥给我糖吃的时候开始?

从妈妈不让我干危险的活开始?

从爸爸坚决供我读书开始?

原来我可以撒娇耍赖,可以任性固执,可以不乖。

我一次次去证明,他们爱我。

不是因为我乖。

而是因为我值得被爱。

……

脑海空灵,心中剔透。

我下笔如有神,很快写完了卷子。

铃声响起,我随着人流往外走,隐约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抬头望去,爸爸妈妈正站在校门口朝我招手。

金灿灿的晚霞照在他们脸上,两鬓的白发与眼角的皱纹飞在阳光里。

“累了吧?走,咱们吃饭去!”

爸爸的脊背佝偻了些,妈妈笑得眯着眼。

我的腿不自主向他们奔去。

不管怎样乘风破浪,我还是那艘小船儿,要奔回港湾的怀抱。

回去的路上,夕阳的一片金红遍染霞云,最后逐渐消散在天空。

东方不知何时,露出个皎洁的月影,像盏冰灯挂在树梢上,照着我前行的路。

……

到查成绩的日子,哥哥还没回来。

学校的机房里,坐满了查成绩的学生,气氛格外凝重。

爸妈和我坐在一起,不时轻声说几句俏皮话,逗我开心。

到了可以查询的时候,机房内一时只有鼠标点击声。

骤然卡顿的网络,让许多人低声咒骂。

我的手心里,浸满了汗水。

11

语文135,数学150,英语145,理综280,总分710。

当年一本录取线579。

当我看完成绩,长舒口气之后,才发现我的背后挤满了一颗颗脑袋。

班主任激动地跳了起来:“清华北大!清华北大!”

朋友熊抱了我一下:“小照堤,你太厉害了!”

四周的家长和学生无不艳羡地看着我们.

一时间机房掌声雷动,爸爸妈妈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喜上眉梢。

“谢谢老师们栽培!谢谢大家!”

爸妈连连谢过在场众人。

很快,穷乡僻壤出了个金凤凰的消息,传遍全镇。

我的成绩全区第一,省里也进得了前三。

清华北大伸来了橄榄枝,听说我家里条件不好,很快有人为我筹集了大学的学费,还帮我申请了低息的助学贷款。

录取通知书送到的时候,村长领着一大帮人穿红戴绿、敲锣打鼓地来我家祝贺。

爸妈笑得几十年的皱纹都抹平了。

升学前,村里摆了十来桌为我送行。

村人吃得满嘴流油,早就一改口风,把我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娃到底是读书好呀,你瞧照堤,今后出息大着咧!”

“从小我瞧照堤就是个好的,果然考上北京的大学了!”

有人恭维:“你们家出了个大学生,以后可享着福了!”

……

酒过三巡,生母不知从哪窜出来,钻到我面前,一把搂住我的肩膀:

“我的乖囡囡,你这么有出息,妈妈太高兴了!”

“这么多年爸妈把你养在外面,一直感觉对不起你,现在你弟弟也大了,是时候该让你认祖归宗了。”

她满嘴喷着酒气,紧紧抓着我的肩膀。一边说话,一边还看我爸妈的脸色,生怕他们出言反对。

我被她抓得生疼:“放手!”

生母假作惊讶:“乖囡,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你亲娘呀!一家人就该团团圆圆的,跟我回家吧!”

见我要挣脱,她已经顾不得扯的是肩膀还是头发,回头就喊陈天宝:“天宝!还不快过来劝劝你姐!”

陈天宝正胡吃海喝,满不情愿地摔下筷子:“她不愿意回就随她呗,反正也不会让她上族谱。”

嘟囔完,陈天宝从包里拿出一台老式磁带录相机,堂而皇之地对我录起了像。

我猛地甩开生母的手:“谁要跟你回家!”

我的大姐也抱着孩子凑了过来:“招娣,咱们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你过上好日子,怎么能忘了咱们呢?”

围着我卖好的村人们,和稀泥般的附和她:“是啊是啊,这条命都是他们给你的,两边都是你父母,大不了你以后两边都孝顺嘛!”

“这么大的大学生了,还能供不起两家父母吗?”

12

生母的算盘珠子打得叮当响。

可我早不是当年那个他们能随意摆弄的小女娃了。

“什么狗屁!你们把我从拖拉机上推下去,不就是想让我死吗?这条命早就还给你们了!”

“是谁五百块钱把我卖掉的?是谁让六岁的我倒开水,擎等着我烫伤的?还乖囡囡,我呸!正经人家谁会满村子的传,自己亲女儿是卖的?”

“不就是看我出息了,腆着脸想来摘桃子?告诉你们,做梦!”

生父推开人群,抬手要打我:“狗娘养的小贱坯子,竟然这么跟你亲爹妈说话,老子今天教教你规矩!”

千钧一发之际。

抬起的手被一只更加粗壮的手抓住。

是爸爸。

他一言未发,愤怒在他脸上积蓄着一场暴风雨,居高临下地俯视生父。

生父顿时吓萎了。

他游手好闲,每天只会吃饱饭打女人孩子,哪敢和一个人能卸一车货的爸爸动手呢?

见生父不中用,生母把心一横,竟然要给我跪下:“招娣,算妈妈求你了!你跟我们回家吧!”

陈天宝举着录像机:“哟哟!北大的学生哦,不认父母,逼得亲妈给她下跪哦!大家都来看看!”

他脸上透着阴险的笑:“我还要传到电脑上,让更多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即使那个时候网络并不很发达,但我依然清楚它能造成的影响力。

一个不好,我就会被打落深渊。

我伸手去夺陈天宝的录像机,却被他闪过。

此时,帮忙端菜的妈妈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你们一家狗娘养的王八蛋!”

妈妈血红着眼睛冲上前,一把掐住生母的脖子:“敢动我囡,老娘跟你拼命!”

两人滚在地上,生母被掐的脸色发白,手刨脚蹬。

这时周围的人连忙上来,把两人拉开。

妈妈从衣兜里掏出裁布剪:“谁他妈敢动我囡?老娘做鬼也不放过他!”

“你们还有脸来要照堤,当年你们怎么对她的?不给吃不给喝,五岁的娃瘦的跟牙签似的,大雪天穿着破单衣,手上脚上全是冻疮!”

“你们不要她,就把她从拖拉机上推下来,要不是我男人捡了她,她就死了!”

“卖给我家了,你们还要再来卖一次,就为了赚点彩礼钱,赚不着就满村子传闲话,说照堤做不干净的营生!”

“我们好不容易养大了,出息了,你们还要来白赚,赚不着就要把照堤的名声弄坏!你们狗一样的东西,老娘今天杀了你们!”

锋利的剪子寒光闪闪,把生母吓得涕泪横流,只恨腿肚子转筋,只能在原地扑腾。

“杀人犯法的!”生母反反复复说着。

“法律怪我,阎王爷也不怪我!”

见妈妈这么说,村人谁也不敢再多嘴。

这些人虽然大字不识一箩筐,但趋利避害之心从来都是明摆着的。

我想去阻止,可陈天宝紧紧扯着我。

他也被吓傻了,我猛打了他几个巴掌,也不知道松手。

正在这关头,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爸!妈!妹子!我回来啦!”

是哥哥!

哥哥一身灰色西装,领着十来个棒小伙,每人手里都提着礼盒,兴冲冲地进来:“我来晚了!”

13

看见哥哥,我紧绷的弦放松下来:“哥!”

进门,哥后知后觉地发现情况不对:“怎么个事儿?”

这样一打岔,生母终于抢得时间钻进了人群里。

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生父还被爸爸抓着呢,哥哥听完我的哭诉,也是气得不行,指挥几个小伙子把生父抬走:

“把这老小子扔到车里去!”

小伙子们一齐应声,把生父扛起来。

“你们要干啥?杀人可是犯法的!”生父慌得不行。

哥哥抱着胳膊:“干什么?报警啊!咱们可是守法公民。”

“你们犯了未成年人保护法里的遗弃罪、虐待罪、蓄意谋杀罪,刑法里的贩卖儿童罪,国家有的是牢饭给你吃!”

大姐想上来打个圆场:“招娣,他们到底是你亲爹娘,咱们做子女的,怎么能让父母蹲大牢呢?”

我瞥了一眼她怀里的孩子:“这也是个女娃吧?可惜了,生在这么个家里。”

“还有,我叫照堤,不叫招娣!”

趁着陈天宝正傻眼,我劈手夺下录像机,扔进厨房刚炖的汤锅里,彻底报废。

“这录像机是我问学校借的!”陈天宝带着哭腔。

我冷笑着:“活该!”

这场喜宴,最后是以生父吃上官司为结束的。

哥哥潇洒地点上一根烟:“不告得你们满地找牙,我都白养那么些律师!”

他是开着车回来的,村长的儿子说这叫大奔,比镇上校长开的桑塔纳还好。

顺道把带回来的礼盒分了一圈,村里人看哥哥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陈光真有出息,听说去沿海赚着大钱了!”

“陈师傅家的这对儿女真好呀!我娘们怎么就没给我生个这么有本事的娃?”

女人们早把哥哥围起来:“陈家老大,娶老婆了没?我女娃长得漂亮,配你正好!”

“别听她的,她女娃比煤还黑!我侄女长得好,也读了高中,可有文化了!”

哥哥被吵得不厌其烦:“我有女朋友了!”

听到这话,妈妈顿时跳起来:“啥?”

把闹哄哄的村人赶走,哥哥对我们说起了这些年的经历。

原来,哥哥跟着几个人倒卖BB机,凭着做买卖的天赋和运气,赚了点小钱,认识了几个好兄弟,也就是今天一起来的小伙子们

后来借着外贸的风,哥哥开起了一家小公司,主营对外贸易,实际上只有几个人。

因为国外对商品的规矩多,于是他自学法律法规,副业是帮朋友出谋划策。

机缘巧合下,他在朋友推荐下帮一位富商出了主意,得其赏识,公司有了天使投资人,得以发展起来。

公司越做越大,哥哥也与那名富商的女儿越走越近,前阵子确立了男女朋友的关系,要不了多久就会订婚了。

哥哥拿出照片,上面是一位明艳大方,穿着时尚新潮的大姑娘,脸上带着自信洋溢的笑容。

妈妈拿着照片端详良久,最后对哥哥蹦出一句:“我觉得你配不上人家。”

把哥哥噎得够呛。

14

开学前,全家一起送我去北京读书。

校门口,来迎接的学长给我指路:“学妹往这边走。”

哥哥拎着我的行李昂首阔步走在前面,进大学校园前,他打扮了好久,还糊了几层发蜡。

我转头一看,爸爸妈妈还站在原地,忙跑回来:

“爸,妈,你们怎么不进来?”

妈妈局促地拉着衣角:“我们俩穿得不好,又没到过大城市,怕出洋相……让你哥去吧,他虽然没学问,但长得俊,又见过世面,不给你丢人。”

我皱起眉:“这有啥丢人的?别人父母穿的好,也是别人的!你们穿得不好,那也是我父母!”

爸妈还有些犹豫。

旁边的学长听到这番话,露出笑容:“叔叔阿姨,你们一家人感情真好!”

妈妈的泪水转了转,没有落下来。

她接过我手里的行李:“没错,咱们是一家人!”

15

大四寒假那年,哥哥准备结婚了。

趁着年前,嫂子准备来一趟。

爸妈连夜把家里一通大扫除,连邻居家养的狗都刷洗了一遍,生怕嫂子闻着臭味,觉得不满意。

嫂子虽然不习惯乡下的环境,但仍然表示很满意,对爸妈也很好。

毕竟,她满意的不是乡下,而是哥哥这个人。

哥哥很快结了婚。

嫂子是个很优秀的人,在外国留过学,擅长外贸经营,和哥哥一起把公司开得越来越强,大有钱途。

而我还在学术科研的道路上一路狂奔,考上研究生后,导师对我非常栽培。

读研时,我认识了我现在的男友,是个从不关心窗外事,一心只想搞科研的学术狂。

我是仅有的唯一一个,能让他从实验室里抬起头的人。

大学生是村人口中读书赚饭吃的终点,却是科研的起点。

我推开了这扇门,瑰丽宏伟的科学殿堂在我面前徐徐展现,我这才意识到路漫漫其修远兮,我过去的一切算得上什么?

现在,才是正该努力的时候!

当年,老师拍着我的头,让我一定要努力读书,去外面看看。

老师,您的苦心,我明白了!

16

哥哥生意越做越大,在城里买了房子,把爸妈接去享福了。

二老还是闲不下来,爸爸在修理厂找了个工作,继续和汽车打交道。

妈妈为哥嫂未出生的孩子做了许多衣裳,报了所老年大学,专门学新式的裁缝手艺。

而别家的生活也在继续。

生父母一家,生父在吃牢饭,前些年欠的外债还没还清,生母只能打工还债。

大姐又生了一胎,还是个女孩。

村里有志气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去了,剩下的人老的老,小的小。

陈天宝没考上高中,他又不想读职校,每日在家里闹。

一会儿要打工赚大钱,一会儿要出去拍电影,可生母哪舍得放他走。

用生母的话来说:“好容易得了个宝贝儿子,放出去了万一出点啥事怎么办?还不如打打散工,趁早生个孙子传宗接代的好。”

但别说附近有谁家看得上陈天宝。

就是有,女娃们也都出去打工了,没人可嫁。

眼看一直打光棍,陈天宝也逐渐死心,每天流连网吧,跟着几个黄毛当起了混混。

后来我的科研逐渐出成果了,消息没再传进我的耳朵里。

或许他们传宗接代的执念终究是落空了吧。

谁知道呢?

反正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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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父母爱我后,亲生父母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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