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县作为晋国西部的边陲重镇，晋国于此处经营多年，自然不会允许此城轻易陷落。
而且，晋国也着实没甚必要，为了几个梁国的难民，便弃本国国门于不顾。
故而有此法令，也实属自然。
想清楚了事情的因由，吴瞳便不再多言，只是自顾自的跟在玄真子身后。
同时，在心里默默记下老道先前的一番教导。
“师父，这布告有什么可看的？”
记下老道教导之后的吴瞳，发现前者已然驻足，此刻正立于城内左侧的告示墙前，仔细看过之后，又移步右侧。
“眼下为师已无有银钱，总要再想办法弄些吧？顺便，也带你这臭小子涨涨见识。”见吴瞳脸上，已然没有了先前的那种种情绪，玄真子微笑答话。
“怎么弄啊？”玄真子如此说话，使得吴瞳一头雾水，什么叫“弄”？
“驱鬼伏邪、拘魂制魄、治病除灾、堪舆风水。”
“那师父您找到‘弄’钱的地方了么？”听完玄真子的话，少年好奇心又起。
虽说只是初入道门，但吴瞳对于道人的几种济世之术，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然。”玄真子言罢迈步。
“师父，我们现在去哪儿？”吴瞳小跑跟上。
“先去周府！”
……
永安县不大，进了城门便是坊市区。
所谓坊市，其实最开始，指的是那将住宅区（坊）和交易区（市）严格分开的坊市制度。
但不知怎么回事，传到后来，大家便索性以“坊市”二字，来指代城市里的交易区了。
其间因由，无法深究，但却也着实没甚深究的必要。
世间很多事情就是如此，“三人成虎”，不是没有道理的。
入得坊市，吴瞳愈发觉得，这永安县的精神面貌，与那清平县城的萧索凋敝大为不同。
此间坊市虽算不上繁华，但至少也称得上是热闹。
吴瞳毕竟少年心性，在征得玄真子同意之后，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已是将手中那为数不多的几个铜板，给尽数花光了。
“唔，师父，您，您真的不来一串？”吴瞳叼着一串糖葫芦含糊开口。
说话的同时，他还扬了扬手里的另外二串。
这已经是吴瞳在买过糖葫芦之后的第三次问询了，玄真子无奈的看了少年一眼，继而探手拿过对方手中那串比较大的糖葫芦，“不许心疼。”
接过糖葫芦之后，师徒二人各叼一串，一老一少两个道人吃着糖葫芦穿行于此间坊市，引得路人侧目无数。
“师父，咱们去那周家是干嘛啊？”吴瞳一边吃糖葫芦一边开口。
“降妖！”玄真子答话的同时，正好吃到了一颗烂山楂，故而老道微微有些皱眉。
“妖？师父，这世间还真的有妖怪啊？”吴瞳一愣，旋即满脸兴奋的继续发问。
“自然有妖！”短暂斟酌之后，玄真子最终还是将那口中的烂山楂给吐了出来。
“那师父，妖怪都长啥样啊？”吴瞳再度发问。
“不过大一点的赢鳞毛羽罢了！”玄真子答得很是淡然。
根据那告示上的说法，在周家闹事的，当不是什么很凶恶的妖物，故而老道也并没有过分忧心。
“哦，”吴瞳闻言面露失望，他自然知道赢鳞毛羽指的是什么，“原来妖怪只是一些大个子的飞禽走兽啊！”
“便是如此，却非如此！”玄真子说完，将手中那串只吃了一颗山楂的糖葫芦递回到吴瞳，后者欣然接过。
“师父，那到底是也不是？”吴瞳一口咬下玄真子递回的糖葫芦，“没坏。”
玄真子闻言眉头再皱，继而开口解释，“化妖的条件是很苛刻的，世间能成妖的，大多是些飞禽走兽和花木虫鱼，不过若是占了天时地利，顽石也有化妖的可能。”
玄真子说得太过宽泛，却是没能回答到吴瞳的问题，“师父，您还没说那妖怪，到底是不是就是大一点的动物植物呢！”
“莫急莫急！”玄真子微笑驻足，“且听为师细细道来。”
“世间万物都有其自然生长的极限，若逢大机缘，当身形长至极限后，万物便会停止生长，继而吸纳天地五行灵气于体内结丹，内丹若成，便会产生灵智。
此时，便已可称妖！”
言道此处，玄真子不由得出言告诫，“妖者，天地之灵，若修为高绝，则可大可小，可变化为人。三尊座下，亦不乏有异类修道者，日后你若得见，万不可对其心生芥蒂。”
“哦，”吴瞳应声称是，“原来妖并不都是坏的啊！”
“那是自然，”玄真子微微点头，“善恶之辨，全在其行。行若为善，那便是善；行若为恶，那便是恶。”
“不是说善恶由心吗？”吴瞳又提出了新的疑问。
“善恶的确由心，不过便是无心作恶，天道亦会严惩，这便是天道奇衡的道理。”
“上天只会观你之行，并不窥你之私，不管你是出于何种目的行善，天道都会奖励于你。反之，若是行那恶行，天道可不会管你有着何种苦衷，行了恶事，自有天罚加身。”
“好吧，那我以后有能力了，多行善举便是。”吴瞳拍拍胸脯，开口保证。
不料见吴瞳如此，玄真子只是微微摇头苦笑。
“师父，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见玄真子摇头，吴瞳诧异反问。
“修道之人，修的便是那明辨阴阳之术，为师修道半生，至今都还只是初窥门径，世间善恶之别，哪有你想的这般简单？”
“啊？”吴瞳又开始听不懂玄真子说的话了。
吴瞳不懂，作为师父的玄真子，自然要想办法加以点悟，“若你行于山中，见那狮子搏兔，你是救还是不救？”
“如果有能力的话，肯定得救啊！”尽管不解玄真子为何会有此一问，但吴瞳还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救了兔子，狮窝里的幼崽却因此而得不到吃食，你说你之行为，是行善，还是作恶？”
“这……”吴瞳闻言挠了挠头，“那我不救吧！”
“倘若兔子窝中，亦有一窝小兔等着母兔回去哺乳呢？”玄真子再问。
“这……”这下吴瞳是真的犯难了，“那我到底救不救啊？”
“此种情况非为师所遇，当由你自己定夺。”玄真子微笑。
“那师父，要是您遇到这种情况，您救不救？”吴瞳面带询问。
“为师亦不知该不该救！”玄真子淡淡一笑，继而继续迈步前行。
“师父，您耍赖！”吴瞳快步跟上。
“若真要二选其一，为师当不救。”待吴瞳跟上，玄真子正色开口。
“为什么？”
“既无法由心，当不沾因果。”玄真子说完此语之后，面色明显变得凝重了起来。
见玄真子如此，吴瞳也识趣的不再说什么了，师徒二人就这样，默默地行到了此间坊市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