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莫千机给出回应之后，那左善方才再度开口。
“莫兄今日于那高台之上与那些职官辩论，左某可是看在眼里的。想必莫兄心里也很清楚，所谓‘我与晋国之互通音信，皆是他帝王之家有求于我墨门’。这，不过只是一句空话罢了。如若不然，莫兄堂堂鬼谷巨子，当初，又何至于借那曹世子牵线，而与曹国公互通来往呢？”
“诚然，当初能与曹国公搭上关系，的确是依靠了左兄和那曹家世子，但我墨门机巧，天下无双，如若不然，便是有人牵线，也断难得国公大人的支持！”言道此处，莫千机眉头轻皱，“左兄究竟意欲言何，大可直言相道！”
听得莫千机言语，那左善亦是给自己斟上了一杯茶水，微微一呷之后，男子这才再行开口：“莫兄只知我左善受聘于曹国公，安知我左善，亦是儒家太阿一脉的内门弟子？”
“自然知晓！不知左兄此言何意？”莫千机皱眉接话。
“不，你不知道，你若当真知道，就该明白此中深意！”左善再言。
“哦，在下不才，还要烦请左兄解惑了！”听得左善如此言语，莫千机冷笑拱手。
见莫千机如此，那左善亦是嘴角微扬，抬手回过一礼之后，他这才低声开口：“莫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左善名义上虽是陛下派遣给曹国公，教授和保护那曹家世子的。但实际上，我却是受陛下与师尊孔文差遣，去监视他曹建业，曹国公的！”
“什么？”左善此言一出，便是沉着如莫千机，也不由得蓦然起身，“此话当真？”
“自无虚言！”左善言道。
心知那左善并无撒谎的必要，故而莫千机此番，只得颓然下坐。
能当上鬼谷一脉的巨子，这莫千机，又岂是蠢笨之人？
倘若依左善所言，那想必那曹国公，定是因功高震主，而引起了晋国皇家的猜疑。如此想来，曹国公数年前被派往晋国西桐郡，虽是以巩固边陲为名，但背地里，想必更是皇室的刻意疏远吧！
一念及此，莫千机不由得哀叹连连，看来自己的这一步棋，下错了。虽还不至于满盘皆输，但……
想到这里，莫千机灵光乍现，继而向着那身着黑衣的左善深深一礼，“如此，想必左兄此番，当是来为我莫千机，指一条明路的吧？”
见莫千机态度陡然转变，那左善亦不惊讶，“莫兄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通！诚然，那曹建业手握兵权，执掌晋国数十万雄兵，但天子无常，若要他亡，不过须臾尔尔。是，曹建业现在的确是功在社稷，不可轻易治罪，但若是他于那西桐郡中，被梁国派遣的刺客刺杀身亡了呢？”
“什么？你，你们……”听得左善言语，莫千机再吃一惊！
“欸，莫兄缘何作此姿态？我不过是说说罢了，那曹建业用兵如神，久居西桐。如此，自然是会使得梁国如鲠在喉。故而，有此情况，也并非不可能啊！”
静待左善道完之后，莫千机却是久久无语。
政治家的嘴脸，果然丑恶。
孔文派遣左善潜伏于曹国公旁侧，伺机而动，如有需要，大可一剑了结了那曹国公。继而，再将此事嫁祸给梁国。
如此一来，晋国皇室不仅除掉了心腹大患，还有了那撕毁休战协议，兴兵向梁的借口。
彼时，梁国完全无有准备，晋国再趁机西侵。到那时，攻城略地，又有何难？便是覆灭一国，亦非无有可能！
如此想来，那儒家孔文，运筹于庙堂之上，果真不是什么善茬！
不过莫千机转念一想，如若晋国皇室当真想要借此兴兵，那这千载难逢之良机，他墨门鬼谷，如何能不好好把握？
一念及此，莫千机二度深深一礼，“得左兄赐教，千机受益良多。眼下，左兄当畅言尊师密令。孔圣人若有差遣，千机，焉敢不从？”
听得莫千机此言，那左善再度展颜，“如此甚好，我儒家太阿一脉久居晋国朝堂，至今，也有数十载了。师尊有言，莫巨子既然要推行鬼谷机巧，又何须劳烦他曹国公？曹建业可以为巨子做的，我儒家太阿，一样可以。甚至，我们还能，做得更多！”
“哦，阁下此言，却是有失偏颇了。晋国曹国公，毕竟是经年驰骋沙场的老将，如此英雄豪杰，上书直言，推荐陛下采用我鬼谷机巧，自无不可。可太阿孔圣人虽是朝堂文官之首，但文武不同，他又如何能于陛下面前，将我鬼谷机巧之精妙，道得清楚？”
此刻的莫千机，俨然是坐在了谈判桌上，既然要与他儒家太阿达成协议，莫千机身为鬼谷巨子，自然不会自降身份，更需想办法为鬼谷，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听得鬼谷巨子称呼的再度转变，左善自然知道现在，已经是到了此行的关键时刻。
左善既能被派遣而来，自然也不蠢笨。故而听得那莫千机言语，他心中亦是有所思量。
“莫巨子此言差矣！”
“哦？差在何处？”莫千机皱眉答话。
“巨子可还记得，三十年前？”说话间，那左善嘴角微扬，“三十年前，陛下尚居东宫。彼时，令尊莫颜与那灵尊祖庭司马道长同临郇瑕拒敌，那一战，可谓是奠定天下三分之战。当时，若不是墨家鬼谷为保郇瑕不灭，动用传说中的金甲巨人，怕是现如今，这晋国，早就亡了，如何还能有今日之成就？”
左善一语道完，那莫千机亦是面露傲然，“墨家金甲巨人，可抵千军万马，岂是虚言？”
“那是自然，当年金甲巨人神威天降，仅仅一盏茶的功夫，便已将那数十万魏军给吓得屁滚尿流，单是逃亡途中踩死踩伤之人，就不下半数。故而，我晋国当年得以收复故土，开疆拓地，其实全仰仗那金甲巨人之能！”
这一席话，直说得莫千机心中舒爽不已，莫千机尚未有所言，那左善亦是再度开口。
“当年那一战，身为东宫太子的陛下亦是亲身所历。有此前提，再加我儒家于庙堂之上作暗中推手，巨子何愁鬼谷不兴、宗庙不立、抱负不现、宏图不展？”
饶是这一番话使得莫千机心血澎湃，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了下来，“既有孔圣人密令，那左兄此番，定是胜券稳操。只是不知我鬼谷一脉要入这彀中，却是又需要付出何种代价？”
“哈哈，都言鬼谷莫巨子胸有大志，热血满腔，人如其名，千机帷幄。今日看来，此言果是不虚！”
左善言完，莫千机淡淡接口：“左兄既知传言非虚，那我们，也就别再继续绕圈子了吧！”
“这是自然，左某此刻，也正欲以那令言相告。开门已久，也是该见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