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在梅寒的订婚宴闹剧发生时,一直抱着胳膊做看好戏状态的梅缘无意中听得了木婶无比骄傲地对慕荣达说的那一句让他十足感兴趣的话:“大少爷,这梅寒小姐虽然长的和梅子相象,可不如我们家梅子漂亮!”
只是一句平淡无奇的甚至说,木婶是为着炫耀自己的宝贝梅子的话语,于一般人听来,也只是当成耳边风便过了,但此时,却分明引起了梅缘的莫大好奇。
两眼直盯着木婶,在慕荣达走后,他便很亲热的凑近上来和木婶攀谈起来。
木婶虽然是从山沟沟里来的乡下人,但与慕荣达接触过几次之后,也从最初的怕生状态中复苏了,也不再感觉到城里人有多么的高不可攀,想到自己家梅子的漂亮程度,甚至对于这种场合的任何一个人,也都不再存有忌畏与怯生。
此时,尤其对于一脸平和神态的梅缘,充分发挥了做为一个平素喜欢说长道短与人是非的长舌妇的优越性,竟是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的开始说起了自己家梅欣的一切。
“听木婶的口音象是梅花镇附近的人呢!”木婶的嗓音并不悦耳,也不算好听,却带着浓浓的掺杂有母亲气息的味道,裹携着熟悉的乡土味儿,令得梅缘备感亲切。
是的,木婶的口音是土生土长的,带着自己母亲所特有的方言,这方言如果在旁人听来会嗤之以鼻,会不屑一顾,但对于自小便深爱着母亲,在母亲的家乡长大的梅缘来看,那声音绵软糯甜,如同江南人酿成的米酒一般,甘冽清甜,让人回味无穷。
听到眼前的这位阔少爷不仅对自己家梅欣的一切极感兴趣,甚至还能够识出自己的口音,木婶更是来了十足的兴致,“是啊,我是那地方出来的,你是怎么听出来的?你们那一带有亲戚吗?”
听到木婶重又提及那个他至今都不愿意面对却又是深入骨髓,过了这么些年都没再回去过一趟的地方,心里一酸,嘴角挂着牵强的笑,“我妈妈也是那地方的人,算来年纪和木婶应该差不了多少吧!”
是的,妈妈是十八岁生下的自己的,而眼前的这个木婶平日里在CAO劳惯了的,分明比实际年龄要大上一些,他还当真揣测不出。
木婶一听梅缘的话,咧嘴笑了:“是嘛,不为别的,单是看你这孩子这模样,你妈妈长的肯定是个水灵妹子。”
有句话叫做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虽然距离家乡不过几百里地,但木婶一听到家乡人,那渗在骨头里的热情平白的冒了出来。
思及往事,梅缘是惆怅莫名,此时的梅缘更是不敢看木婶那双热切的眼睛,略微潮湿了睫毛,努力抑制住内心的苦楚,轻叹一声,将脸忽然转向一旁,“我妈妈,她已经不在许多年了!”
木婶一听揭了人家的伤处,有些尴尬的搓着手,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许久才忽然想起自己是来看热闹的,一拍手说道:“唉哟,瞧我这脑子,年纪大了,是越来越不省事了,我这趁闲着的时候,偷着跑出来看会儿热闹,一会儿让厨师长看到了又该训人了。”
转身就要离去的时候,梅缘一把拉住木婶的胳膊,急急的问着:“木婶,你说的那个叫梅子的姑娘是你什么人?她长的和我们家梅寒……”
说话间,顺手指了指梅寒所在的方向。
木婶回视了一眼,打扮的浓妆艳抹的梅寒,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带着对慕荣达的打报不平,说道:“她算什么啊,相象是有几分,但是真正比起我们家梅子,那可是差得好远哟!”
望着木婶远去的背影,梅缘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沉思中,这难道即是人家常常说及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林朵当初是做为梅家的三小姐出现的,是做为梅缘的亲生妹妹出现的,如果这个凭空而现的妹妹是由父亲梅公远寻得的,梅缘或许会欣喜若狂,毕竟这是自己的亲生妹妹,是妈妈留在这世间的除他之外的亲骨血,可这个妹妹是经由仇雪芬的手寻出的,与梅公远一样心思的是,谁知道这个女人又在耍什么手段?
记得那一日,父亲梅公远打来电话,“梅缘啊!那个林朵你见到过了吗?”
梅缘在电话这头,不以为意的闭着眼睛,有些覆衍与不耐烦地说道:“老爸,这个,这种事情发生的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都不敢保准,我怎么能够确定呢!”
“梅缘啊,别老是对这种事抱有一种敌视心理,如果这个真的是你丢了二十几个的亲妹妹呢?如果真的是,你不是应该好好的补偿一下,你这个做哥哥一直未尽的义务吗?”
提起二十几年前的妹妹,电话那头的梅公远,声音中也多了几分惆怅。
“哈哈,老爸,这话都让你给讲了。是我不想尽做哥哥的义务吗?是你们从中做梗,我连妹妹的面也没见过,到现在怎么能够这样讲我呢?”
对于当年的事,原本幼小的自己是执意要留在母亲身边的,可直到母亲过逝之后,父亲才带着自己回去过一趟,也曾听家里人偷着说起过,母亲当时是死不瞑目,一直到死嘴里还对那个丢失的孩子念念叨叨的,及至将要咽气的时候,神志突然清醒了,拉着父亲的手说要见自己儿子最后一面,可那个时候的梅缘却被祖父母扣在了香港,坐最快的一班飞机,辗转来到了这个交通十分不便的小城镇的时候,唯一能够见到的是母亲已经化成了灰烬的骨灰盒子,虽然这之后,梅家人一直将此事当成了不准在家里议论的禁事,可当时的梅缘已经有了记忆,哪里又用得着别人说三道四呢?
所以,对于当年的旧事,梅缘一直是耿耿于怀,情绪一下子也有些激动了。
“好啦,好啦,你这孩子,一说起当年的事情就这个样子,都过去这么些年了,你就不能释怀吗?那会儿你爷爷有打电话给我,据梅寒说,那个林大可讲述的当年的情景与你爷爷的记忆出奇的吻合,我看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我这边一时半会儿还脱不开身,据说这孩子连大学也没上过,没有亲生父母在身边,肯定吃了不少的苦。你呢,先替我照顾一下。”
电话那头的梅公远何尝不是满腹的酸楚,可是,过了这么些年,仇雪芬所做的一切,他看在眼里,对她虽然激不起什么火花来,可也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夫妻,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
所以,此时在儿子面前,他还不想情绪失常。
“好的,好的,我都知道了,谨遵父亲大人的法旨。”
梅缘不耐烦的挂断电话,心里的那股气儿还是没有顺过来。
忙,忙,忙,就知道忙,你当年不是一直嚷嚷着忙,母亲也不会早逝,梅缘心里嘟嘟囔囔的报怨着。
你如果不是整天叫嚣着忙,如果要尽心尽力的找妹妹,还能一等就是这么些年吗?
这会儿想起她可能吃了不少的苦,早干嘛去啦?
但报怨归报怨,可梅缘一想到那个林朵可能即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着的。
早早的便预定下了宾馆雅间,刚刚放下电话,可巧他的秘书进来,“梅经理,英国方面来了个客户,说要亲自和你商谈,你看是见还是不见?”
英国方面的生意,一直是梅缘负责着的,只是最近走进了瓶颈,正一头莫展的时候,赶了这个机会,如何有不见的道理呢?
可巧就把提早给梅寒和林朵打电话的这事儿给耽搁下了。
一直到天将傍晚的时候,宾馆那边打电话来问:“先生,请问你的预约还有效吗?”
梅缘方才想起自己这天晚上是打算请梅寒和林朵吃饭的。
打电话给梅寒,得到的消息是:“大哥,你不是吧!不是我这个做妹妹的埋怨你啊,平时你也和爸爸一样说这忙那忙的,不要说请我们这做妹妹的们吃个饭了,连见一面都是难得的。今天好容易有了点诚意吧,也得提前跟我们说一声吧!你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间了,如果是真有诚意,那就改天吧,查理回来了,正请我和林朵吃饭呢,马上就要上甜点了呢!”
挂上电话,梅缘苦笑一声,翻手腕看了一下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晚上九点钟。
可巧不巧的,自己的肚子也叽哩咕噜的叫了起来,站起身来,自言自语的说道:“难得的清闲,也不错呢,自己请自己大吃一顿也是好的!”
那一晚,也正是那一晚,虽然只是一个背影,梅缘一眼便认定了,那即是木婶口中的梅欣,也即是梅子。
当梅欣听到声音转过身来,那无意中一泛的眼神,落寞而孤凉,竟与自母亲看向父亲的幽怨眼光如此相似,果如木婶所言,与梅寒长的有六分相象,从里而外的气质与容颜,却分明在梅寒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