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梅欣聪明过人,此时也是彻底无语了,甚至有点搞不懂这两个人,一个是她最为熟悉的奶奶,一个是前世的爱人。
这两个人一个在那里默不作声,却又是心事沉沉,一个在那里翘着二郎腿,象进了自己家一样,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似乎专程来此非为别的,就是为的蹭一餐便饭,也果如他自己所说,看望奶奶。
象是有些赌气般,梅欣转身向着厨房走去,“奶奶,你陪大少爷聊吧!我和木婶准备做饭!”
这话倒让慕荣达吃了一惊,望着梅欣纤弱而行的背影,内心里却在琢磨着:如她这般纤弱的身子,以及那确似未沾过阳春水的玉手,又如何侍弄那些烦人的家务呢?如她这般的家世,能够做成这些确实并不出人意外,只是,直觉上,他却感觉受不了她做这些粗鄙的这家事。
讪讪一笑:“奶奶,你看我来看你老一趟就只带了点水果,想来也有点不成敬意,这样吧,我也和梅子一起下厨房,露一小手,奶奶你看如何?”
奶奶不说话,只是长长的叹息一声,“来就来了吧,心意到了就行了,还带什么东西啊!”
厨房空间不大,三个人转来转去的显然不能够,慕荣达一边熟练的系上围裙,一边将木婶推门外,嘴里还说着:“木婶,你就陪着奶奶好好的休息会儿吧,你们今天上午刚来,累了一天了也挺不容易的,一会儿我让你们尝尝我的小鸡炖蘑菇的手艺,保准让你们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木婶不得已放下手里的刀,对向梅欣说道:“梅欣啊,人家慕荣达是客人,第一次来咱们家里,有眼力点,你得多做点活计啊!”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梅欣的厨艺得传于奶奶,虽说不上好,但做几样家常菜却还是能够拿得出手的。
比如现下,木婶和奶奶从老家带来了山蘑菇山木耳山鸡等几样地道的山货。
但拨鸡毛等诸如此类的事情,梅欣从来不曾侍弄过,原本是打算吃个现成的,让木婶动手,自己打个下手呢,不曾想被这位大少爷给鼓捣走了。
如今她是真的怀疑,这位只会煮方便面的大少爷当真会不会拿刀啊,即使是拿起了刀,能不能把鸡干净利索的褪毛烫净还是另说的。
她自己原也不曾弄过这些,手里举着菜刀不知从哪里下手,虽看不清眸底的尴尬相,却是皱着鼻子,一脸的不知所措。
慕荣达忍住心里的好笑,接过她手中的刀,“给我来吧,你先把水烧上,没事儿就陪在一边看着吧!”
从来只以为,这一世的慕荣达与自己不同,他是做惯了慕荣家大少爷,指定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想不到却还有如此利索的功夫。
三弄两弄,便拨净了那只山鸡身上的毛,似是知道梅欣内心的疑惑,头都不抬的解释道:“以前在英国的时候,肠胃挑剔,不习惯吃西餐。虽然请了一个华裔厨师,但终是因为做出的中国菜不地道,于是我便从书上自己学来做着吃,时间长了,倒也练得出一手差不多的厨艺,只是不知道做出来合不合大家的胃口。怎么?梅子,是不是极少下厨房呢?”梅欣这一次算是真正尴尬了。
厨房的饭菜,她能做的极少,前世的时候自是不肖说了,这一世,虽然有时候常与她赌气,但在家里奶奶有时间极少让她下厨房,无形之中倒是惯成了一个贫民公主,却总是说让她多加学习。
后来一直住校,虽然吃的不好,但也少有自己下厨的机会,此时听慕荣达问起,竟是双颊绯红。
“还好啦,看一下水是不是开了?”
“那个,大少爷,你怎么知道奶奶住在这个小区里的呢?”
梅欣一想起自己曾千方百计的不让慕荣达知道奶奶的事情,他却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心里感觉有了种被人偷窥的愤怒。
“都跟你讲了,我是来看一个朋友的。”
稍后又补偿道:“是爷爷让我来帮他寻一个老友,许多年不见,又不能失礼了,所以随便提了些水果,正好看到你,感觉提回去怪麻烦的,所以就进来了。
梅子,你是不是怕我吃多了你家的饭,到时候不够你吃啊?放心吧,我会尽量吃少点儿的。”
话说到最后,慕荣达眯起眼睛,开起了梅欣的玩笑。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奶奶和木婶刚搬进来啊!”梅欣依是不依不饶的问着。
“这个还不容易,你看这屋子里,虽然有房东的旧家具,但屋子里分明有一股子干暴味道,何况,你看木婶和奶奶行礼到现在还没归整齐呢,这些山货又是这样的新鲜,想不明白都不可能了。”
“算你说的在理,那我记得在办公室里的时候,你不是跟梅寒姐说你挺忙的嘛,现在怎么有闲情在这里陪着奶奶做饭了呢?”
“唉哟哟,我的小姑奶奶啊,还真是把自己当成侦探了。就当我是馋你家的山货了,这样总能够说得通了吧!”
说话的工夫,慕荣达已经利索的收拾好了那只山鸡。
梅欣站在一旁,对他的这番话虽半信半疑,但终是搜不出什么漏点,也还能勉强说得过去。
咬着下唇不再说话,只是有一打没一打的做着下手。
忙忙碌碌的两个人在厨房里,倒似是小两口在准备晚饭,如此的场景温馨真切,不掺任何虚幻成分。
木婶继续收拾着屋子,奶奶正一副心事重重的看电视中新上演的都市言情剧,却不时向这边扫上几眼。
当热腾腾的饭菜站上桌的时候,时针已经指向了晚上七点三十分,梅欣与慕荣达两人分左右坐在奶奶的身侧,慕荣达如今倒不似是客,反倒如同是主人一般,夹一条鸡大腿放至奶奶碗里,“奶奶,你尝尝,我知道老人上了年岁牙口不好,特地让梅子炖得又软又烂的,看看是不是还中你老的意啊!”
然后又夹一个鸡翅膀给木婶,“木婶,辛苦了一天了,尝尝我的手艺还合不合胃口!”对向正发些发呆的梅欣说道:“梅子,别闲着啊,看看是不是还喜欢!”
梅欣低下眉,不敢直视那双温暖的眼睛,内心里却在无比纠结的说着: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好不好,不要对我这么好,更不要让我不可救药的再爱上你了!
屋子里没有空调,只有一把摇头电扇在吱吱的叫着,木婶盛了一碗鸡汤递到梅欣的面前,“梅子啊,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怪了,在家里还把自己包装的这么严严实实的,也不嫌热啊!”
梅欣不语,奶奶倒是率先说道:“她木婶,你自己吃吧,孩子们的事情你就别管了,看习惯了,我倒没觉得有什么!”
倒是慕荣达的眼睛略做迟疑的在梅欣的脸上停留了约有二秒钟的时间,说的倒也是,如果不是木婶多话,他还当真不曾见到过她清清爽爽的真面目。
木婶说她打扮的古里古怪的,是因为夏天的原因还是另有隐情?
奶奶夹起另一条鸡腿来给慕荣达的碗里,“来,别光顾着照顾别人了,你也吃。”
看着慕荣达慢慢的咀嚼着碗里的鸡肉,慈祥的脸上满是笑容,“慕荣达?是不是属虎的啊?”
“对,奶奶可真是神算啊,连这都知道,我就是属虎的,据说我妈咪以前还给我取过一个小名叫做虎什么来着,反正妈咪过世的早,长时间没人叫起,一时倒记不得了。”“虎头?”奶奶似是不经意间,顺着慕荣达的话题,脱口而出。
“对,对,对,记得爸爸说当时姥姥说我小时候长的虎头虎脑的,还不如叫虎头,听着硬气,也好养活。”
慕荣达自打见了这位老人之后,平白的感觉到了亲和和温暖,还有几重说不明道不白的熟悉感,话也不由多了起来。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留下来与这一家人共度晚餐,也不知道为什么还非要亲自下厨房。
直觉着,梅欣没有应该经常持刀杀鸡手,一种本能的保护欲,和想要与奶奶亲近的感觉,让他禁不住停下了脚步。
“你妈咪不好吗?”人老了话也多了起来,奶奶这一晚似乎吃的极少,问的挺多的。
原本有一肚子话想要与奶奶诉说的梅欣,一时倒插不进话去,竟然做了一次看客与听众。
“我不记得我妈咪的样子,我爸爸说妈咪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逝了。姥姥因为妈咪的事情,一直躲起来不肯见我们,其实我也挺想姥姥的,小时候家里的保母就是因为与姥姥长的有几分相象,所以才被选中的。姥姥吧,如今的年纪和奶奶你差不多,这么多年一个人漂泊在外,都不知道她一个人是如何度过的。”
从来不曾提及的心底处的话,突然打开了闸门,一倾泄而出。
屋子中的几个人顿时陷入了各自的心事之中,只能偶尔听到吃饭的声音,以及老式电扇锲而不舍的滋滋声。
饭将结束的时候,还是木婶突然提出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问题,“那个我听梅子管你叫大少爷,又听你们在厨房里说公司里的事情,梅子又说你是她的顶头上司,那个你看我来到城里,人生地不熟的,这房租都是梅子从花店里拿钱来贴补的。你木叔在工地上苦哈哈的挣不了多少辛苦钱,娃娃又得上学,这不因为临时赶得及都没顾得上把他一起接来,说是过了暑假一起带过来。我这不缺胳膊不缺少的,有把子笨力气,你看你们公司有没有需要我这样的人。不图空调屋里的好工作,哪怕是扫扫院子搬搬货什么的,都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