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梅欣是个有心之人,木叔没有可以买手机的多余的钱,上次估计是木叔借了这个有电话人的手机给自己打过一次电话,虽然时间匆匆,她还是看到了来电上的显示,所以她记得这个号码。
握着手机,十五分钟后,梅欣再次拨通了方才的那个电话,随即传来木叔瓮声瓮气的说话声,“喂,我是木大山,你是谁啊?”
电话那头传来木叔熟悉的声音,梅欣感觉从来不多愁善感的自己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搬着手指头算,已经与木叔他们差不多四年没见面了,这个厚道朴实的山里人,一直把孤儿般的自己当成他自己的孩子来照顾着呢!
“我是梅欣啊,木叔!”虽然尽量的压抑,可声音还是带着些许哽咽。
“哦,梅欣啊,俺在这地方没有熟悉人,刚才就想着,会是谁找俺呢!猜着就是你,怎么啦?是不是你的学费不够了?叔刚才给头说了说,如果你钱不够就预支点给你先垫补上!”
木叔的话,让梅欣强压制着的眼泪差一点又掉下来。
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和奶奶没少得人家照顾,这个节骨眼上给木叔打电话,人家指定会以为是自己管他借钱的。
何况临上大学那一年借的他家的钱,至今还没还上呢!
山里人,收成差,所以他们家日子本不宽裕,设若真的需要钱,这个嘴可也是没办法再张的呢!
这就是自己的亲人,这就是自己的乡邻,是自己来此一世上唯一值得的牵挂。
“叔啊,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你那边说话方便吗?”梅欣急急的辩解着。
“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都是俺们工地上的兄弟,如果你钱不够毕不了业,俺管别人再借点,你叔还没有老透脱呢,大不了再兼一份工。”看不到木叔的表情,梅欣也能想象出来,木叔指定又是强撑着说出这番话的。
不是不能,不是不需要,不是不给予,而是给不起却还要努力支撑,这又是一份何样的情感呢?!
“叔啊,我跟你讲啊,我们花店今年生意不错,赚了一小笔钱,我和林朵就想着把木婶和奶奶他们都接过来,临时租一间房子,省着点花,够你们用一段时间了。”
梅欣简明扼要的把自己想说的话直接陈叙了个一二三。
“你这孩子,净瞎想,我和你木婶怎么能花你的钱啊?叔上次打电话是看你奶奶想你想的厉害,所以才——”多么厚道的山里人啊,自己前世高高在上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感觉到过呢?怎么就没有多为这些人做一些脚踏实地的好事呢!
“木叔,你别说了,这个电话是我现在的手机号,以后如果要改变也会告诉你一声的。给我个银行帐号,我明天给你打钱过去,我也想奶奶想的厉害,明天我让林峰到山里把奶奶和木婶一块接来。”
只是,就连梅欣都在担心着,一直不肯踏出山村一步,就连卖山货都要假他人之手的奶奶,会跟自己来这座或许她从来不曾到过的城市吗?
若然自己的计划真能够一步步顺利实施,时间拖得久了,难免会有不透风的地方,到时候只怕是会祸及奶奶亦未可知,奶奶可是她一直舍命维护着的,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无论奶奶对她是不是够好,只是凭着她将自己养大了的这份恩情,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奶奶再为自己担心,不想她有任何意外发生。
只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奶奶竟然极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并且即刻收拾行礼,与木婶还有他们的瓜娃子一起上路来A城了。
木婶与木叔不过只是不到四十岁的中年人,他们的孩子也不过十多岁,有这样的机会,如何不愿意一家人相处一起呢?
并且,因为他们那个小山村原本只有他们两户人家,奶奶行动不便,一直是受木叔木婶照顾着的,既然梅欣出钱,他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十万块钱不能全部打到木叔的银行卡上,从山村里出来的乡下人,除了冥币之外,怕是一辈子都没见过十万块钱,梅欣怕吓着他们,所以暂时给他们存了两万,想等过一段时间再陆续存进去。
又在距离木叔工地不远处的地方,租了一个小两室一厅的单元房,自己可以苦点累点辛苦点儿,可以与林朵一起挤那间冬冷夏热的民房,但不能让奶奶再吃苦受累了,不能再让木叔一家人跟着受牵连了。
安排好了这一切之后,她摁了一串熟悉的号码,“大方叔,我是梅欣!”
“哦,梅欣啊,有事吗?是不是上学费用不够了,没关系,你大方叔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动呢,给我个帐号,我马上给你打过去!”
电话那头的大方叔的话,让梅欣同样湿了长长的睫毛,“大方叔,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现在已经毕业了,在城里找了份工作,现在可以自食其力了,我把奶奶和木婶接了出来,但是以后……”
“梅欣啊,这个你一定要放心,我知道你奶奶的一部分事情,她的事就是我们家的事,这些你不用嘱咐你大方叔,我知道该怎么做,不过,有什么困难可不要自己扛着啊!”挂断电话,眼里的两颗泪终于“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如果不是这些个朴实的乡邻们的无私帮助,不要说自己读大学了,便是连高中只怕是也读不起。
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个赤脚医生,在自己有记忆时,已经年老了的奶奶依旧在替乡邻们治病。
山里人穷,但却朴实,奶奶替他们治病,年纪大了不能上山采药了,说出草药的名字,比划出草药的形状,让他们自己采了来,煎熬了喝下去。
那些人总是千恩万谢的送来自己家里一直舍不得吃的几块腊肉,亦或是几块点心,甚至是几块糖。
据说这位大方叔当年她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是奶奶替他接的生,把走进了阎罗殿的大方叔和他母亲拉了回来,这许多年以来,大方叔一家人对她总是多得照顾。
再次上班的时候,与那个貌似暗恋着林峰的小姑娘方雪碰到了一块,梅欣跳下单车,“方雪,你的单车,林峰让我还给你。”
“梅姐,大家都是同乡,出来打工都不容易,我的就是你的,反正我又不用,你现在先用着吧!”
梅欣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看,那眼睛分明是象哭过的样子。
“方雪,你怎么啦?有谁欺负过你吗?”
方雪急急的摇着手,“不,不,梅姐你别瞎想,没人欺负我的。”
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四处看了看,看没人注意她们二人,方才重又低下了眉眼,脸上挂满难以掩饰的心事。
梅欣停下车子,拉起她的手,“方雪,既然你说大家都是老乡,何况你又是林峰的同学,有事情说出来兴许梅姐会帮你出个主意的。”
方雪抬起头,眼睛直盯着梅欣,“梅姐,林峰他今天怎么没上班啊?”
“林峰吗?请假回老家接奶奶了,过两天才能回,怎么你有事情吗?”
方雪拉着梅欣的手,正想说话的时候,忽然从里边走出一个三十出头,许是刚睡醒的觉,形象有点萎缩的男人,冲着方雪极不耐烦的叫道:“方雪,我都说你们这帮孩子们做事没个定力,这马上要上班时间了,不赶快做交接,怎么还在那扯闲话啊?”
听到后边男人的一声吼,方雪放开梅欣的手,象是见着了鬼一样头也不回的向宾馆里走去。
梅欣在那站了足足有五分钟的时候,怎么感觉今天的方雪有点怪啊,并且那个男人,感觉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头。
手里握着一个硬硬的东西,暗想着,方雪怎么把这东西交给了自己呢?
“梅欣早啊,快到上班时间了,怎么还在这发呆呢?”小耿的声音一如她的人般轻轻柔柔的,眉眼处堆着细细碎碎的笑,上前拉起梅欣的手,两人一起向办公大楼走去。
三三两两来上班的人,正等在电梯处,只听其中一人向另一人问着:“听说没有,老董事长好象是病的不轻呢?”
“这个,谁知道呢,反正两位少爷这两天都忙得很!”
小耿不自觉的看向梅欣,但见梅欣脸色依常,眼睛直视着即将下落的电梯,真正做到了目不斜视,给人的感觉断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人,心里便想着:嗯,看来,这次大少爷亲选的秘书人真的不错。
这个做秘书工作的嘛,不仅人要伶俐,心要细,还要注意对这些莫名的八卦戏不感兴趣,即使心底里好奇的了不得,也要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比如现在的自己,对于大少爷这两天以来,一直匆匆忙忙的样子,心里就极为的好奇,总想问一句老董理长的目前状况,终是不曾问出口。
梅欣表现的比她还要风雨不透,比她还要淡定,甚至连问一句的欲望也没有,只是勤勤恳恳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还极愿意帮助她人。
别人对她说声谢谢,她便回报一个微笑,别人不说声谢,理所当然的指使她做这做那,她便任劳任怨,全然不把自己多做的事情放在心上,竟好似这全应该是她的份内事情一般。
便是平时自己替大少爷泡茶的时间也省了下来,因为这两天梅欣来的早,泡出来的铁观音茶,地道,且香气四溢,大少爷坐在办公室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喝一杯梅欣泡的香茶,品味一番之后,脸上竟带着让小耿琢磨不透的神色,临了补问一句:“这是梅子泡的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