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一番之后,脸上竟带着让小耿琢磨不透的神色,临了补问一句:“这是梅子泡的香茶吧!”
“是的,大少爷,我虽是江南人,却不懂茶道,跟了大少爷这么些年,也不过只懂个皮毛。”
其实小耿心里便在嘀咕着,这茶喝在嘴里横竖是一个样,难道说还真能品出来吗?
反正大少爷一提鼻子就闻出了其中的不同,脸上挂着满足的笑,“都道是品茶识人,看不出来,梅子还真是个喜欢茶的女子。”
小耿那时候就在想着,也不能说大少爷厉害,平时跟大少爷时间久了,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虽然算不得好,但时间久了便如同人做的饭菜一样,有了其独特的风味,而如今这几位秘书之中,除了小梅是新来的外,其他几位所泡出来的估计跟自己泡出来的一般无二,大少爷从来不曾品评过,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更没有露出过这般满意的表情。
电梯马上要下来了,人群里有了短暂的蠕动,梅欣站在外围,从来不屑于与人争抢这些,自己来的早,反正还没到上班的时间点,早一步如何?晚一步又如何?
前两日自己来的早,人流没这般涌挤,既然赶上了上班高峰,让一步又何妨?
无一例外的,人群陆陆续续的涌进,连小耿都挤了进去,只留下了梅欣与另一个科室的同事。
又不是急着投胎,既然赶不上这一波,那就继续等吧!
梅欣不着急,因为她还不曾从方雪今天早上的慌张情绪中分出神来。
那孩子看向身后那名形容稍嫌萎缩的男人之时,脸上现出的不似是对领导的惧怕,更象是看以了索命的无常般。
并且,她还一直向自己打听林峰的消息,想林峰回老家替自己接奶奶,这才不过一天的时间,难道这孩子真的如林峰所说,单相思爱上了他,以致于夜不难寐,寝食难安?
爱情嘛,自己这一世还没有谈过,但并不等于自己的情商指数低,不谈却没少涉及过,并且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静观世态的。
电梯估计是载人过多,停停走走,一路上人上人下的浪费着时间,所以一直没下来,而另一边的总裁专用电梯却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电梯旁,冲向她这边招了招手,“梅子,马上到上班时间点了,来这边吧!”
梅欣稍稍一个愣神,便在身边那位不知名同事的一脸羡慕中,走向了招手而站的慕荣达。
虽然收拾的还算齐整,慕荣达的腮帮子上如同是春天里新冒出来的嫩芽,已经有了一层青胡茬,在这以往是未曾见到过的。
估计这两天晚上他一直在医院里忙碌,白天又得上班,所以才会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大少爷这两天真是辛苦了!”
站在电梯里,梅欣终是不可能直接将他当做空气忽略掉,更何况他那有些疲惫的眸子此时正一眨不眨的望向自己,“也不能算是辛苦,爷爷这次病发的突然,只怕是要在医院呆上一段时间了。不过,回头梅子替我泡上一杯上好的铁观音,就会精神倍增的。”“是,大少爷!”
梅欣眯着眸子,嘴角噙笑,这种笑其实是极含蓄的,没有露出那两颗让人倒胃口的大牙,更没有暴露出自己略有些得意的小心思。
有着一种由内而外的古典美,是不同于梅寒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意蕴美,让人心里极舒服,极易心生遐想。
“今天就好了,老爸终于在我们的千召万唤下,回来了,对我们做儿子的终归是感觉心犹不忍,主动请缨,说要照顾爷爷几天。”
跨出电梯门,慕荣达猿臂一殿,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医院里,慕荣老爷子有气无力的躺在此床上,望着床前坐着的一位与慕荣达生的极象,略有秃顶的中年男人,“雪松,如果我不是一病不起,只怕是你还不肯回来看上我一眼的。”
慕荣雪松没说话,只是上前替他掖了掖被角,“爸,你身边反正又不缺少人照顾,多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多,少也不少,何苦我在这里让你心里添堵呢?”
“雪松,报怨和无止尽的怨恨,就是你要照顾我这个刚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的老头子的原因吗?”老头子对于这个唯一儿子的回答,显然极不满意。
“爸,我已经很累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慕荣雪松低下眉头,不想和自己的老父做正面交锋。
人生短短,昔日那个雷厉风行,说一无二的老人,此时正如同将要耗干的油灯一般,生命的活力与生机正一点儿点儿随风而逝,自己又何必再与他针锋相对呢?
“唉,当年的事情,确是老爸做的不够妥当,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十年了,如果时间能够回流,我可以选择后悔,现在能够吗?”老人瞪着一双稍显浑浊的眸子,语气也松了几分。
“爸,我知道你的心情,若不是为当年的事情悔恨不已,你也不会这么关照达儿。”慕荣雪松依然低着头,不与自己老父的眼光对视。
“达儿是我们慕荣家的长孙,又是最有前途的一个孩子,我这个做爷爷的能不对他照顾有加吗?只是,玉娟已经不在了,她妈妈我们总要给予足够的照顾,哪怕她对当年的事情一直怨恨着我,我也要对得起达儿,对得起泉下有知的玉娟,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慕荣老爷子的声音不大,但却是底气十足,在谈论起当年的事情时,完全不似一个生了病的人,倒更象是一个忏悔的基督教徒,眼睛里闪着闪闪泪光。
“算了,算了,爸爸,其实我能够了解你的心情的,只是,这么多年以来,我走遍了江河大川,到所有应该的地方找寻了一个遍,却都没再寻到过玉娟的妈妈,她们娘两个之前住过的小院子,现在早就破落不堪了,再规划的时候,估计就要在无人签字的情况下硬性拆掉了。”
“雪松,你还是不愿意跟你老爸说实话吗?听说你最近不是已经查到了老太太的相关线索了吗?”老人虽然如今住着院,却还是对一些不能让他安心的事情穷追极问。
“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也就不瞒老爸你了,确是这样的,可昨天下午我赶到那个极有可能是玉娟妈妈住过的山沟时,已经是人去屋空。”
“她一个老太太能跑哪去?你就不会细心向街坊四邻打听打听吗?”慕荣老爷子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线迫切与希望,“老爸,我能不打听吗?可那山区里,因为地势不平,如果说那是个村子也就只有两户人家,如果说不是一个村子,可在乡里的户藉登记处,却写着叫做点崩儿。也就是说,那是一个叫做点崩的小村子。听山底下的乡人说,山上确实住着一位老太太,为人挺和善的,还带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崩出来的孙女,并且还听说那个孙女考上大学了。说前天的时候,有专人来接她和村子里的另一户人家一同到城里住了。人家当时也只是看他们搬动行礼时走过,并没有认真问起详细的地址,当时的村人还说:老太太会医术,她这一走,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没人看,怕是麻烦了。”
“她怎么会有个孙女呢?莫不是捡的?”一个好象石头缝里崩出来的孙女显然引起了老爷子的高度警觉。
“我也想知道呢,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现在对户藉制度管理严格了,不似前几十年,所以说这也好办,如果说是搬到城里孙女那住了,可以顺着户藉办查找一下,看看她孙女上的什么大学,然后现顺藤摸瓜,根据学校提供的情况,不就清楚了吗?”老人虽然老了,分板问题却是极有条理性。
“爸,我也不瞒你说,这些我都想到了。可到了乡户藉处,那个叫做大方的管理员,说象点崩那样的小村庄在他们这里少说也有个百十来个,一卷卷还不知道查到什么时候呢?何况这些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哪能查得清楚?翻了半天,好容易翻出一卷来了,还让耗子给啃了,你说这还怎么查?连老太太的名子也查不到,更不知道她孙女姓什么叫什么,我们还能有什么线索?算了,听之任之吧!”
慕荣雪松灰心丧气的垂下了头。
便连床上的慕荣老爷子亦紧闭了眼睛,不再想说话。
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空闲下来后,梅欣的脑海里便涌现出方雪早起的样子,总感觉会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发生,她前世的时候,是山鬼的徒弟,她的预感一般都是不非同寻常的。
中午草草的用罢工作餐,寻了个借口,微微笑着跟小耿打了声招呼,“小耿姐,我想到前边的宾馆里寻一个小同乡,有什么事情替我盯紧着点!”
小耿正在喝一杯速融咖啡,听了梅欣的话,笑眯了一双眼睛,细声细气的说道:“去吧!去吧!大少爷中午有午睡一小会儿的习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他是不会吩咐人做事的。何况是,中午是休息时间,可以自由活动一会儿的。”
对于这位新来的梅欣,以及大少爷有意无意中对于她的关照,小耿也对她加了几分留意,说话做事对她是格外关照。
只是,梅欣刚走至江洲宾馆的后门口处,正想着找人问寻一下方雪的上班位置,可巧碰上了从里而外的林峰,看到梅欣,脸上一喜:“梅姐,我刚还想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