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欣抬头望去,但见梅缘一脸沮丧的坐在自己的病床前,两手用力的揪着他那头一直保养极好的头发,许是揪的次数多了,如今毛发错乱,乱蓬蓬纠结成团,不要说形了,连基本的样子都走了样。
整个人更是狼狈不堪,满眼的血丝,满眼的伤痛,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边还带有几缕血丝,脸颊青了一大块,竟似是被人打了一拳所致,那般的狼狈与不堪竟是从来不曾见过的。
大哥,大哥吗?对了,同是梅姓,同样能够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梅欣弱弱地想着,所有这一切,难不成他即是自己的亲大哥吗?真有其事吗?
所有这一切,如果算做是梦境的话,感觉比梦境更让人不敢直视。
如此想着,梅欣眼睛不禁模糊了起来,心绪不稳时,头脑又是一刹时的恍惚,却忽然感觉后脑勺被人一计猛拍,大祭祀的声音从后边传出,“抛却从前的恩恩怨怨,重新活一次,好好珍惜,好好生活,回到真正属于你自己的世界里去吧!”
未及回头,梅欣只感觉自己的身子猛然一沉,失重感加剧,身体直直的向下跌落,甚至连啊的大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她便又重新陷入了另一重的昏暗之中。
…………
是的,之前梅欣所见到的并不是幻境,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慕菪达在替梅欣输过血后,看她仍如死过去般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一时间心力交瘁,在看到有新的血源送来之后,再也无法强技撑起内心的心痛,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眼前一黑,身子往后一仰,直直的栽倒在地,整个人顿时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悠悠然醒来之后,问向一位正在他身边心碌的小护士,“护士小姐,我这是怎么啦?怎么会在这里啊?”
“啦,先生,大夫说你是急火攻心,再加上身体有些透支,所以才一着急晕了过去,无有大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会恢复的!”小护士看他整个人清醒了过来,长松了一口气,抖抖肩就要出去忙和。
慕荣达一把拉住小护士的袖子,“护士小姐,我问的不是我自己的状况,我这么大个人了能有什么差错。我是问那位出车祸住院的小姐,哦,也就是刚才我替她输血的那位小姐,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慕荣达眼神复杂的盯着这位小护士的嘴巴,急于想知道梅欣的近况,却又分明害怕听到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不利于梅欣的消息,心里是又急又怕,可又不能不问,并且还想在第一时间知道她的近况。
小护士眨巴了几下碧兰色的大眼睛,“哦,我亲爱的先生,你现在不适宜受刺激。至于那位小姐嘛,万能的上帝会保佑她的!”
真是个死病人遇到了个慢郎中,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位天使护士还有心思在这里用上帝来宽慰他呢。
越是如此,慕荣达这内心里就越是心如火烧。
直接从床上跳下来,连鞋子也没穿上就要向外走去,嘴里还直嘟囔,“不行,我得亲眼去看看梅子。”
“哦,先生,你也说病人,你不能这个样子出去的,大夫说了,让你好好休息。”小护士此时倒是尽职尽责,毫不客气的用身子堵住了房门。
慕荣达这个时候是真的火大了,伸手将小护士拽开,闷声用英语说道:“谁给了你管本少爷的权利了!”
“是我,我给了她这个权利,她是我那会在你昏迷的时候找来专门负责看顾着你的,怎么,连你梅叔叔的话也不听了吗?”
门口处赫然站着脸色同样憔悴的梅公远,看到慕荣达的狼狈相,责怪般地说道:“唉,梅子的事情我刚下飞机就听说了,不管怎么说,你也得先照顾好自己不是吗?如果真有个什么差池,我可怎么向你父亲还有你爷爷交待呢?”
“梅叔叔,梅子她?”慕荣达眼睛渴望的盯着梅公远,心里极不是滋味儿。
“算了,算了,梅子她吉人自有天相,你还是好生安歇着吧!”
梅欣重要,是他梅公远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亲生女儿,可即便如此,梅公远在摆脱了最初的困惑之后,还是十分理智的安排了眼前的一切。
“不行,梅叔叔,不管怎么样,我还得支陪着梅子去。这样隔着几堵墙,我放心不下,就算,就算是我求你了,梅叔叔!”
小护士没有说梅欣的近况,连梅公远也不想多提,显而易见的,梅欣此时的情况并不乐观,如此,怎能不让慕荣达更揪心呢?
急救室中,并未真正脱离生命危险,连日来的困顿与愤怒,令得他的心里似是被堵了一团火,如果再不喷发出去,似乎胸口就要爆炸了。
大步走至正在哭丧着脸,正在用力抓头发的梅缘的面前,揪起他的衣服领子,一计老拳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脸上,梅缘没有提防慕荣达会来这一招,何况,他自己又何尝不想给自己一计重击呢?
眼瞅着梅欣就站在自己的车子前边,他却没有理会,这与故意杀人又有何区别呢?
不要说梅欣是他梅缘的亲妹妹了,这般的情景下,即使是换成任何一个与他有着平等权利的众生中的一分子,梅缘都不会心安理得下去的。
嘴角上的血擦都未擦一下,站起身来,低着头一脸沮丧地对慕荣达说道:“你打吧,梅子醒不过来,我现在连死的心都有了。”
如果梅缘反击或还手,兴许慕荣达还打的尽兴些,可如今看到梅缘这副样子,他那只高高抬起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了一旁的墙壁上,手背顿时被砸出了道道血痕,一肚子的邪气竟是无处发泄。
先前还如同一只精灵般载歌载舞的梅欣就那般静静的躺在那里,如果不是旁边那台还能显示出她生理体征的机器,除了偶尔用力喘息的鼻翼,你真的会以为,她其实已经彻底死亡了。
两天两夜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合过一下眼睛,都谁也不理谁的不眠不休的守候在梅欣的床前,生怕会错过任何一个可以在她第一时间醒来的机会。
梅欣的主治大夫,摇头看向两人说道:“哦,亲爱的先生们,我们十分的报歉,我之前也有说过,可能会产生的后果,这个,这个能够让她维持现在的生命体征,其实已经远远的超出了我的预想范围。她的大脑受伤太过严重,脑颅严重出血,可以说,如果当时不是这位先生的血在第一时间提供,能不能保持现在的生命体征,我还当真不敢保准。”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梅缘与那位大夫不约而同的都向慕荣达投以感激的一瞥,慕荣达木然的坐在那里,脸色苍白,却是一语不发。
意识中,梅欣感觉自己浑身跟散了架一般,浑身疼,说不出哪来的疼,疼的她动也不能动一下,哪怕是轻轻挪动任何一个微小的肢体器官,她都会感觉疼彻心骨,嘴唇微微蠕动了两下,眼睛缓缓睁开一条小缝,一个近乎让人无法辩别清楚的音节,从那张几近干裂的唇中吐了出来,“水,水,我要喝水!”
刚刚说出的这几个微不足道的字,却似是费尽了平生的力气,继而又闭上了刚挑开了一个小缝的眼睛。
似是被电击了一下似的,正一脸沉痛的坐在梅欣病床前的两个男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睁圆了眼睛,看到梅欣一脸如初的平静之后,又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继而恢复了如灰一般的死寂。
慕荣达却是不死心的继续直视着梅欣,似乎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个什么门道来,缓缓的,再缓缓的,梅欣那密而长的睫毛轻轻的扇动了几下,继而再次撑开沉重的眼皮,吐出了一个更为清晰的字眼,“水……”
两个人欣喜若狂的对视一眼,似乎之前的仇怨倾时弥散,“她醒了!她醒了,快些打电话告诉梅叔叔!”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叫道。
是的,梅欣因为车祸住院,当梅公远强撑着做了所有的善后之后,整个人也轰然倒塌,如同一座再也起不来的大山一般,这位寻找了女儿四分之一个世纪的父亲,真正寻到之时,看到的却是一具血肉模糊的身体,心里的痛苦可想而知。
强撑了一天的时间,忙里忙外,却在第二天的时候,整个人就病倒了。
“老了,老了,真的是老了呢,不知道这一觉醒来之后,还能不能看到那个睡相极甜的毫无人间顾虑的小女儿!”梅公远嘴里喃喃着,在不退的高烧下,昏迷不醒人事。
闻讯赶来的医护人员,都脸带惊奇的望着重又恢复睡眠的梅欣,“奇迹,真的是医学界的一大奇迹。这位小姐可真是上帝的宠儿,按理来说,她头部受了这么重的伤,能够保持生命体症,原本就是件了不起的事情。我们当时只是以为抢救及时,有赖于慕荣先生及时输入的血浆,不曾想到,真正让人惊奇的还是现在,太神奇了,看来这位梅小姐,对生命和生活有着顽强的追求意识,能够苏醒是一大幸事,接下来,她的大脑是不是受了创伤,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医生的话音刚刚落地,门哐当一声开了,依旧是病体沉沉的梅公远满脸憔悴的冲了进来,眼望着病床上几乎奄奄一息的梅欣,眼泪夺眶而出,手指着梅欣,语无伦次地问道:“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她真的是好了呢,我的宝贝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