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雪芳没有接姐姐递过来的热茶,用面巾纸揩了揩眼泪鼻涕,抽噎着说道:“这能一样吗?你们梅家的孩子是人家因为没有孩子抱走当亲生的养的,虽然后来人家有了孩子,好歹有一口饱饭吃,你看这身子骨长的也还壮实。我们的闺女就不一样了,很有可能是被那个死老婆子抱走当报复品的,这么些年下来,雪松一直在舍力寻找,可都是找不到一点线索,现在这是生是死都不敢保准,你说我这个做亲妈的能不伤心吗?”
说到情动处,仇雪芬也陪着红了眼圈,稍后劝解道:“其实吧,当年也就是有人看到了那个貌似慕荣达外婆的老太太抱走了女婴,可她当时是那家医院里的护工。我就琢磨着啊,你说会不会是别人抱走了,碰巧那老太太又在那里,又碰巧......”
“哪有那么些这碰巧那碰巧啊?那死老太婆就是成心的,我再见了她,恨不得把她撕成八瓣!”说起自己的女儿,仇雪芳恨的是咬牙切齿的,真恨不能将抱走自己孩子的人给千刀万剐了。
“唉,你这丢了自己的闺女伤心,不管是不是慕荣达外婆做下的坏事,这么些年以来,雪松一直对你心存愧疚,你在无形之中倒也占了上风。我这啊正好翻了个个儿了,丢了别人家的闺女,还和我不占边边儿,这么些年以来,一直被梅公远压迫着,公公婆婆看到我和梅寒就想起了他们的那个被弄丢了的孙女儿,我这么些年啊,都不敢再回香港进梅家的门儿了!”
姐妹两个互相对望着,忽然苦笑了几声,内中苦楚均在这一声苦笑之中倾诉不尽,仇雪芳忽然站起身来,“别想那么多了,姐姐,咱们还是去打几圈吧!”
“好的,我换件衣服这就来!不过,也不是姐姐我说你,当年的事情孰是孰非已经不重要了,妹妹你自己也检点儿着点儿,不然真让慕荣雪松给逮着个什么把柄,只怕是对赫儿也不好。”想起明里暗里的一些流言蜚语,仇雪芬看左右无人,小声的劝说着。
“得了吧姐姐,人生在世才几年好时光呢?他慕荣雪松总是以寻找我女儿为借口,常年漂泊在外,还不定外边有多少个情人呢!哦,在这个人人平等的社会,许他三妻四妾的,我就在家这么干着啊!姐姐,也不是做妹妹的数落你,你有什么错?他梅公远的闺女丢了,就把这个屎盆子扣你头上了,这么些年以来,你任劳任怨的替他养小顾老的,容易吗?算了,跟你这个思想近乎木乃伊的姐姐说多了也没有用,外边人还没杀进来,说多了,咱姐妹俩又要吵起来了,还是搓麻将吧!”
麻将,这么些年以来,倒似乎相陪着这姐妹两个,比自己对自己的丈夫关系更亲更近。临出门儿的时候,仇雪芳幽幽的叹息一声,“唉,你说,你的外甥子现在会不会也象林朵这样,因为上不起大学,早早的打工挣钱自食其力啊?”
“别想那么些了,等找到她之后,咱们把她放在摇篮里,让她重新做回婴儿时代,你说好不好?”
“那敢情好,真有那一天啊,我就天天陪着俺闺女,哪也不去了!”
“麻将也不打了吗?”
“不打了,有了闺女,天天疼都疼不过来,哪里还有时间顾得上打麻将啊!”
............
以前的时候,慕荣达无论是窝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还是到工地实地考察,那团在脑子里时远时近的构筑物和建筑图,从来没有真正成过形,这些天以来,虽然发生了好些事情,虽然他绝大部分时间是陪在梅欣身边的,可那些时远时近的图形,倒似是生了灵感般,辅天盖地的向他砸来,虽然有时候并不十分分明,但也琢磨着差不多。
回到公司这后,一边仔细的琢磨着,反复的构思着,那原先尚不十分明确的图形渐渐的有了个大致的模样,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晚了下来。
正想摁电话叫小耿,抬头的白炽光线照在脸上,他忽然便笑了,这都晚上八点多钟了,人家小耿又不是全天保母,不是早就下班了吗?
记得小耿临下班时,还来过一趟办公室,替他拧亮了电灯,站在门口处轻声问着:“大少爷,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加班啊?”
当时的慕荣达头都没抬的回道:“不用了,你早点下班回家吧!另外,你给梅子打个电话,让她记着吃晚饭,就不用等我回家了!”
许久听不到小耿的回复,慕荣达从自己的图纸上抬起头来,正看到小耿大张着嘴,两只细长的眼睛几乎瞪圆成玻璃球球,忽然想起自己方才说起的那个家字,“扑哧”一声就笑了,“小耿你想哪去啦?我是说,我是说梅子现在不是正在生病嘛,木婶没在她身边照顾着,那个晚饭我怕是不能回家替她做了,让她叫外卖吧,桌子上有林朵留下的外卖的电话。”
他这不解释倒还罢了,越解释越让林朵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困惑。
直到最后,慕荣达忽然也感觉他与梅欣的关系真的是越描越黑了,无可奈何的挥了挥手说道:“算了,算了,小耿你先下班吧,别忘了给梅子打个电话!”
如今这是个什么情况?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吗?
还是自己听错了?出得门来的小耿悄无声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座位上,眼望着梅欣原先的办公位置,出神的想着:看来自己以前的判断是个严重的失误,不是大少爷不与秘书拍拖,也不是他真的遵循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而是他没有遇到真正可心的,那个梅欣有什么好的?
除了长的有点象梅寒之外,里里外外都打扮的古里古怪的,浑身透着一种让人无可琢磨。
可偏偏吧,她的能力与学识竟似是积累了两世的经验一般,让人不佩服都不可能,人还又是那般的聪明,唉,看来大少爷这次是真的栽了!
话说,如果梅欣本人真的长的再漂亮一些,人再水灵些的话,大少爷想不认栽都不能够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出神的想了半天,直到有另一位小秘书拍了拍她的肩头对她说道:“小耿姐,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下班了,明天见,拜拜!”
小耿回过魂来,习惯性的扯起一抹笑,对着那人挥了挥手,拿起电话来,拔通了梅欣的手机号,里边传来的一个清脆的女声,几乎让她怀疑是不是梅欣本人,直到对方看到号码说道:“哦,小耿姐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小耿方才清醒过来,“哦,那个梅子啊,刚才大少爷说了,他要加班,说是自己会晚回家,哦,不是,说是不能替你做晚饭了,让你自己叫外卖,千万别饿着了自己!”
一口气说完这么些话,没等对方回话,感觉有些憋气的小耿忽的挂断了电话。
憋着的那口气才算喘匀,倒象是她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般,其实这一切只不过是自己没有理清头绪,照理说也是大少爷的原话,对,对的,是大少爷的原话,自己没有添油加醋。
其实她的本意一开始是想问问:梅子,听说你病了,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可最初的那个分明有些陌生的声音又让她怀疑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啊!唉呀,怎么感觉一向条理清晰的自己,这会真的有些乱了呢!
小耿拍拍脑门儿,关上上锁,手里摇着钥匙链子走进了员工电梯,日子过的真快,又是一天结束了!
被电话吵醒的梅欣握着手机出了半天的神,忽然笑了:“这小耿也真是有些古怪了,从来说话挺利索的一个人,怎么说起话来婆婆妈妈的了!”
望着外边已经大黑下来的天色,抱着肩头出了一会儿神,感觉这肚子真的是饿了,忽然想到自打中午慕荣达上班之后,自己便一直睡到了现在,感觉浑身的骨节都有些发酸了。
站起身来,随意的套上一件外套,心里就想着:白天睡多了,一个人在家呆着左右也没意思,附近有一家银行,正好查查慕荣赫给自己的钱兑现了无有,到时候自己也好方便他用啊!较之于白天,街上的行人已经疏散了不少,习习拂面的夜风,甚至也还有着几丝白天不曾有过的凉爽,在自动柜员机前插上姜赫给自己的银行卡,缓缓显露出来的数字令得梅欣嘴角含一丝苦笑,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曾几何时,自己这位堂堂的皇长公主,从来不会为金钱发愁的万金之躯,也开始为这些蝇头小利而疲于奔命了呢!
漫无目的的走在有些寥落的柏油马路上,眼睛直视着前方,脚步缓缓。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停在了身边,嘎然而止的刹车声令得心神恍惚的梅欣,有了一刹那的清醒,轿车的主人放下半截车玻璃窗,笑对她说道:“我是应该叫你梅子呢还是梅欣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