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竹西没动,可心底却掀起惊涛飓浪。
五年前容淮左看向她的眸子里是恨不得将她融进身体里的偏爱,而发生那场变故后,则皆是能剜人入骨的恨意!
可如今……
他仍是笑着,可那对漆黑眼瞳却似汪洋深处的海域,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可能汹涌着能溺死人的海潮。
她看不懂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江竹西忽然乱了方寸,她莫名有种强烈的直觉。
容淮左接近霍欢喜,恐怕是奔着她来的……霍欢喜才不管她什么反应,猫儿似的往男人身边蹭,说着悄悄话。
“怎么样,是不是比我漂亮多了?”
容淮左闻言低笑一声,捏了捏她的鼻尖:“在我心里,你最好看。”
两人声音不大,江竹西却听的一字不落。
她知道容淮左是故意的。
因为那八个字,他曾经一字不差的伏在她耳边说过。
当时她的心里有多甜蜜,如今就有多苦涩。
记忆就像洪水将她淹没,让她胸闷喘不上气。
她转身就要走。
因为她知道,容淮左的目的如果是想要报复她,那让她疼的方法千千万……
容淮左似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诧异道:“小婶不留下一起吃晚饭吗?”
一句话落,江竹西就是想走也走不得了。
江竹西眯眼看他,忽而菱唇轻挑。
“留,当然留,欢喜眼光不错,挑了个大帅哥当我未来侄女婿,但这世上多的是人面兽心的畜牲,欢喜涉世未深,我这个当小婶的,得替她把把关啊。”
容淮左慢条斯里把玩酒杯的手势一顿,黑眸幽深。
说话间,霍家大爷霍行从楼上下来。
中年人鹰目锁住江竹西,皮笑肉不笑道:“让一家子等你一个,弟妹,你这面子真是越挣越大了。”
顾玫一听来了精神,捧哏似的阴阳怪气着。
“大爷您别这么说,这些年要不是弟妹在外头左右逢源的应酬,咱们霍家哪儿有今日风光?”
夫妻俩唱着双簧,恨不得把江竹西这几年做的那些‘不要脸’的事儿一骨碌抖出来。
诸如此类的话,江竹西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她知道霍家人都瞧不起她。
五年前她家破人亡,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跌进烂泥里时,是霍家二爷霍停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将她迎过门。
他说他们是各取所需,有夫妻之名,不必有夫妻之实。
婚后,他也真的做到了,所以江竹西从未有一刻忘记过这份恩情。
这五年来,不论她受了多少流言蜚语,在霍家又遭了多少欺负,她始终把他那句遗言奉为宗旨。
他请她守住霍家。
她做到了。
所以她问心无愧。
至于别人怎么说,她懒得去管,说说又不会掉块肉。
顾玫说的兴起,见江竹西百毒不侵的模样,又酸又讥道。
“话说回来,凭弟妹的才情和手段,完全可以改嫁另许良人,但五年来还是拼命顾着霍家,弟妹对我们二爷真是用情至深,只可惜二爷福薄,消受不起啊……”
容淮左始终局外人般看着,听到这一句,黑眸里慢慢起了风云。
江竹西仍油盐不进的自顾自品酒,然后把话题一岔:“能吃饭了吗?”
她问完,不等众人反应,起身到厨房去拿碗筷。
容淮左眸色一暗,跟着起身。
厨房里。
江竹西仰头看着被佣人收在最高层的碗筷,细眉几乎要拧成个麻花。
她很少在霍家吃饭,今晚也只是回来看安安的。
却没想到遇见容淮左,把她计划搅的一塌糊涂。
江竹西心乱如麻,踮起脚尖去够碗筷。
倏地,身后贴上一具灼热的身躯,同时,属于男性特有的荷尔蒙四面八方的涌来。
江竹西脑子一僵,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托着腰,用抱小孩的姿势将她举了起来。
身体本能的抬手拿了套碗筷,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当即挣扎。
“放我下来!”
男人不语,很顺从的将她放下。
脚尖触底地面的第一时间,江竹西急忙转身,却被他突然逼近的俊颜吓得呼吸都停了。
容淮左垂首,颀长的身形牢牢将她罩在阴影下,矜贵俊美的脸上,疏冷的眉眼淡淡敛着。
他凑得极近,呼吸喷在她脸上,让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搁浅在岸边的鱼,渴得要命。
“为什么不来看我?”
五年,她一次都没去看过他。
是沉浸在霍停给她的爱里,幸福到忘了还有个人曾为她手染鲜血,不惜赌上前途去坐牢么?
容淮左眸色逐渐深沉,冷不丁褪去清雅伪装的眼神露出赤裸的偏执。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将两人之间本就危险的距离又推近了一分。
暧昧的呼吸交缠间,她想解释,不是不去,而是不能去。
但后面牵扯到的一切,却无法说明,只能将苦楚全部咽下。
她痛苦的闭上眼,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掐上她的大腿……
江竹西触电一般猛地清醒,她想后退,却早已退无可退。
她将眼底的不忍全部掩藏,取而代之的是故意的疏离:“容淮左,请注意你的行为,我现在是你小婶!”
男人闻言抬起头,锋利的眉眼上挂着一抹讥削。
“小婶?”
江竹西咬住下唇,心脏随着这个称呼颤了颤,泛着轻微的疼意:“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现在的身份么?”
他是霍欢喜的男朋友。
如果硬要说和她的关系,那也只能是婶侄!
江竹西高高仰着脖颈,不愿被他轻看半分。
眼前人面沉如水,倏地,他再次倾身,灼热的呼吸擦过她的唇角,江竹西一慌,本能的闭上眼。
预想中的触碰没有发生,反倒是身上一轻,她睁开眼,看到他手里拿着碗筷笑得恶劣。
“小婶,我只是也拿碗筷,难道您觉得我是要对你做什么吗?”
“你……”江竹西知道他是故意的。
“一切,才刚刚开始……”
容淮左意味深长的说完,没再看江竹西一眼,转身出了厨房。
江竹西错愕的怔在原地,看着男人的背影,心内五味杂陈。
他果然是奔着她来的。
他到底要干什么?
这男人行事风格有多疯狂,她不是没见识过。
江竹西扶额,心力交瘁。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
几乎是刚到八点整,江竹西便丢掉碗筷。
“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大哥大嫂慢用。”
饭桌上意料之中的没人挽留她。
江竹西面无表情拎起包出了门。
她前脚刚迈出门槛,后脚容淮左站起身。
“公司来电,说有急事要处理,伯父伯母,我先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