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因为江芸在场？
可是也不对啊，岳静华不仅对我陌生，她还好像很不悦，仿佛我做了什么让她极为不开心的事。
问题是……我做什么了吗？
“说吧，这事你要怎么办？”见我坐下来，岳静华冷着声音问道。
我更加困惑了。
什么鬼？
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岳静华怎么就问我怎么办？
“那个……岳监。”我抿抿嘴问道：“我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事，能不能说一下？”
“你不用装。”岳静华双手抱胸问道：“我问你，劳改所李秀玉的论文是不是你让发表的？”
我微微一愣。
论文？难道是论文出什么问题了？
顿了顿，我回答道：“嗯……是我建议李秀玉发表的，我觉得论文有助于医学贡献，所以……”
“呵！”岳静华冷笑起来，脸上明显裹挟着不悦之色，“我就说李秀玉那个小护士怎么可能那么大胆，原来背后是你的意思。”
我越发感到困惑，诘问道：“岳监，恕我不解……那篇论文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岳静华语气冷怒道：“你让劳改所的李秀玉去发论文，引起外界轰动这件事暂且不提，论文里所记录的劳改所资料同时导致劳改所的环境遭到外界质疑，发生了这种事，岂是你一句医学贡献就能弥补得了的？”
我闻言一愣，这才知道事情原委，同时也理解为什么岳静华会这么不悦了。
湿疹虽然常见，但真菌性湿疹着实罕见，如果在劳改所里爆发了这种皮肤病，多多少少会被外界质疑劳改所的环境恶劣。
舒了一口气，我回答道：“岳监，请恕我直言，劳改所的湿疹爆发对劳改所而言确实并不是一件积极的事，但在被外界质疑环境恶劣的同时，不也证明了劳改所有能力去解决已经爆发起来的湿疹感染事件吗？这场湿疹感染虽然突然，但也没有出现过什么意外，这不正表明了劳改所在卫生健康领域上是相当重视的吗？”
岳静华凝住了眼眸：“话是这么说，但你可要知道，现在的新闻媒体关心的并不是你们解决事故的最终结果如何，而是事故发生的起因，这是现在那些媒体最喜欢下手的地方，而且再说了，发表论文的是李秀玉，她的身份是劳改所的医护人员，而至于作为助手的你也不过是一个实习医生，就算你们两个加起来，发表出来的论文能有多少可信度？”
我顿时哑口无言。
确实如岳静华所说，两个被分派在这鸟不拉屎的监狱里的医生和护士，他们发表的论文，能有多少人承认？
“岳监，就算你这话是对的，但你也不能直接在易医生面前这么说啊，好歹易医生在解决湿疹事件上也出了力的。”在一旁的江芸似乎是听不下去了，跟岳静华说道：“况且县医院里的人不都也看过那篇论文了吗？他们都一致认同论文上的观点，还给出了专家级的评价，所以……”
“所以！”岳静华打断了江芸的话，继而将目光放在我身上：“李秀玉发表的论文引起的质疑大于轰动，哪怕别人给出了褒向的评价，在医学领域上依然会被各大媒体恶意中伤，他们质疑的原因无非就是你和李秀玉的身份，两个监狱里的医护人员，怎么可能发表出有这种水平的论文？劳改所的环境，以及论文上所说的湿疹解决与否也在他们的质疑范围内……”
“岳监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江芸再一次听不下去：“易医生和李秀玉为了这件事可是出了力的，他们……”
“事实就是如此！”
“事实是事实，但你也不能否认他们的努力。”
“不是我否认，是外界否认。”
……
岳静华和江芸两人谁也不让谁地激烈讨论了起来，堪比吵架，无奈，我只好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两位领导！”屏足了一口气，望着面前两个女人，我说：“是不是只要我找个可信度高的人认同了这篇论文，这件事就能解决了吗？”
两个女人停下了吵架，纷纷看着我。
岳静华皱眉：“这确实是解决问题的途径之一，但……除非是在医学领域上拥有足够影响力的人，在认同论文的同时才能令论文增加可信度。不过问题是，拥有这般影响力的人，你怎么可能认识？”
我站起身说道：“岳监，如果你相信我的话，请给我几天时间，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并且不会让你为难的。”
岳静华给了我三天时间。
出来办公室之后，我才释然地舒了一口气，但内心还是留着几丝不敢置信。
这个社会还是太可怕了。
尤其是媒体。
一篇论文，明明可以成为医学领域上升的阶梯，但人们却将注意力放在了其他地方。
岳静华说的对，现在媒体对结果全然不感兴趣，他们专挑起因下手，就好比如一场火灾，他们往往并不是对消防员英勇的身影有所关注，更多的一系列的质问声，比如说……为什么消防预防工作没有做好！相关部门干什么吃的！我们交的税都白交了吗！
更过分的例子还有，一个熊孩子跑着跑着摔倒了，摔破了头，这个孩子的家长居然去起诉市政局为什么没有把路修好，路面为什么这么粗糙，为什么这么坚硬？甚至还要起诉牛顿老师，他们的理由是，如果不是牛顿老师“发明”了地心引力，人怎么可能会摔倒？
哎，说白了，这个社会就是太习惯锐化责任这种东西，不但不愿迁就，而且还过分地偷换概念。
就好比如这次我和李秀玉发表的论文引起的轰动。
发表论文明明是一件极具肯定方向的事情，对人类社会建设颇有增益，然而人们往往对此择取嫉恶如仇的态度，一遍遍地提出倾向性的质疑，抑或是出于嫉妒，又或者那帮唯恐天下不乱的部分群众已经养成了到处留下舌根的社会风尚。
可笑的是，他们当中的多数人都不曾有过撰写论文的经历，甚至都没有好好看过那篇论文。
对此，他们有一个极其强大的理由：难道我评价一款冰箱的好坏，还需要我有制冷的能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