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泽斌独自走在大马路上,他心里想着事儿,脚步越来越慢,路灯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
他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黄丽刚才说过的那些话,和刚才尴尬的场面。
就在十五分钟前,黄丽给儿子撂下狠话倒是转身就离开了,让原本站在盲区的高泽斌一下子没了遮挡,周立一转身,就和他面面相觑了。
周立看见高泽斌的那一刻,他都能料想的出来自己此刻的脸有多苍白。
他的脚底不断地溢出寒意。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没有实感。全凭本能走到了高泽斌面前。
高泽斌也是在这一刻,才明白脸上血色尽褪,描述的是怎样一个场面。
他从来都不知道怎么处理人与人之间的细腻感情。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该对周立说些什么。
是安慰?还是装傻?
就在高泽斌无限纠结的时候。周立率先张口,“高泽斌,你能当作什么都没听见吗?”
高泽斌盯了周立几秒,如果他没听错,那就是妻子险些把丈夫弄死了,然后让孩子别乱讲话……一转念,毕竟这是别人的家务事和自己没关,其次算是为了保护周立吧,最终他点点头。
俩人便默契的转身离开,再见都没有说一句。
就好像,他们没有听见周立声音中的颤抖,也没有看见高泽斌点头时的勉强...
高泽斌索性站在路灯下,整理自己繁杂的思绪。
他和周立可以说完全不熟。即便能看见这男孩有时候有点子畏首畏尾的气质,也没朝着其他方向多想。
谁能想到他们家里还有这样的秘密???
可高泽斌转头一想,自家又是什么好地儿?
算了,不是有句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既然是周立希望的,自己即便抱着帮助他的想法说出去又能改变什么?反而可能会牵连周立。自己或许可以想一个折中的办法。
但人,怎么样都得自己站起来,不是吗?
想通了这个,高泽斌弹了弹身上的灰,还是回去加班吧,还有双倍钱可以拿...
夜里,郝喜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每隔几分钟就要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新消息,可手机似乎是不懂她的心。
一个小时前,她给王鹤然发的,询问王爷爷的情况的短信。到现在还是没有回复。
郝喜庆不免多想。
王鹤然究竟是现在太忙了没空回?还是情况不好她又自己担着,怕让别人担心才不回?
郝喜庆纠结自己要不要穿上衣服回医院,可是她看了眼凌晨两点的时钟,又觉得自己会不会给他们添乱?
清晨,太阳洒落在郝喜庆的卧室里。
她侧着身睡,睡衣外面套外套,被子被蹬在可怜的角落里,一点没盖着人。她的手里还握着手机。
显然是纠结了一夜。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给郝喜庆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意识回笼后,她察觉到这可能是王鹤然打来的电话,赶紧又把手机拿到眼前看,果然。
郝喜庆立马清醒过来、一跃而起,接通电话,“鹤然?王爷爷有新情况?”
王鹤然的声音显然带了一丝愉悦,“爷爷醒了,医生说已经脱离了危险期。”
郝喜庆立马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王爷爷吉人自有天相。”
俩人然后又扯了点其他具体情况,郝喜庆本想去医院陪着。但王鹤然听医生说今天要接连做好几个检查,恐怕顾不上郝喜庆。郝喜庆一听这个也觉得自己别去添乱了,就卸了心思。
今天也是假期的最后一天。
可以选择去学校自习,或者在家里呆着。
郝喜庆没去旅游,也不能去陪床,在家也没其他事可做,索性带上了几本杂志回学校看。
毕竟林静的职业注定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击回家。
郝喜庆不想体验心跳的速度。
她背上书包,感觉没了心事脚步都轻盈了,甚至觉得今天的阳光都比平时闪亮了许多!
她开开心心的在学校上了一天自习,王鹤然不在,她还有点不适应。一不小心就看上头了。
放学的时候班里就三两个人,还以为自己有伴回家的郝喜庆走到校门口才发现,他们竟然都有家长接。
她不禁叹了口气,亲爱的爸爸要加班,今天只能自己回家了。
谁知刚走出校门不远,就被之前的小混混们围住。
郝喜庆想起之前王鹤然说的第一时间就要跑回学校找同学或门卫大爷!她拔腿想往回跑,谁知后面也站了俩人,自己根本跑不脱。
她立马意识到这群混混有备而来,心道自己怎么这么寸?就这么一回落单,还能被精准捕捉?
她卯足了力气,决定大声呼救,谁知领头的混混直接一手堵住了她的嘴,一手勒着她的脖子就往巷子那边拖。
郝喜庆根本喘不上气来,绝望和窒息感涌上心头。
她眼泪糊了满脸,虽然不后悔见义勇为,但是后悔自己的方式不对!
当时要是像高泽斌安杨他们说的那样再谨慎一些...
当时要是不那么莽撞直接挑衅他们...
可是,哪里有那么多可是?!
她的耳边全都是混混们说话和嬉笑的杂声,似乎是故意把声音弄得这么大,掩盖什么似的。
郝喜庆强迫自己稳下心神,自己不能就这样任他们摆布。
她强迫自己在倒退的过程中找到平衡,然后蓄力用身体一顶,用头使劲儿撞领头混混的下巴颏子。
或许是一切进行的太容易,也觉得郝喜庆不过是个丫头片子,再怎么样也翻不出天来,混混们放松了警惕。
就是这一下,让郝喜庆抓住了空隙。拿出了不要命的架势拼命往大路跑。
一边跑,她一边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希望有人能够听到她的呼声。
她发誓,中考考八百米她都没有这么拼过命!可是后面的脚步声还是越离越近!
就在郝喜庆感觉到自己马上就会被抓住时,她糊了眼泪的双眼看到有一个人影逆向朝着自己而来!
郝喜庆觉得有救了,也不顾口腔里的血腥气,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朝着人跑。
可那人似乎目标并不是带走她?
二人相错而过的那一刻,她才看清来人,竟然是高泽斌?!
郝喜庆猛地脚刹,她整个人瞬间就停下了,回过头来,高泽斌已经冲进了混混堆,扭打到了一起。
高泽斌一看就很会打架,几下子就撂倒一个。那狠劲,让后面的混混们心里直打颤,不敢再出手。
郝喜庆本来想抄点家伙帮忙来着,结果高泽斌一个人就把一群人震住了。她举起个刚捡到的木条子,一转身就看到完全没她的用武之地了。
直到混混们都四散跑开。高泽斌才看见郝喜庆狼狈的模样,她举着木条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高泽斌直接气不打一处来。
“你特么还想逞能?给我放下!”
郝喜庆吓得松手,木条直接掉在地上,这时恐惧感才占领大脑,她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高泽斌也没见过女生这架势,也不知道递个纸巾,借个肩膀靠之类的,就站在一边,等郝喜庆哭完。
郝喜庆整理完情绪,看到高泽斌手背有擦伤,便抹了一把脸,到药房买红药水,给店员看到她的狼狈样,吓得差点要报警。
郝喜庆给高泽斌消毒,这才想起来高泽斌怎么会突然来她学校这边。毕竟打工的地方隔着这里两条街远。
高泽斌不想告诉郝喜庆他知道混混的事后,一直留意着他们。这伙人每天这个时间到游戏机店混,今天没在,高泽斌害怕郝喜庆出事,一路跑来,谁知道真叫他猜对了。
高泽斌一想到郝喜庆那模样,就牙痒痒,寻思要不要给这伙人一个警告...
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借口,高泽斌话头一转。
“我是想找你问点事。你清楚周立家的事儿吗?”
高泽斌思考过,喜庆的爸妈职业特殊,或许迂回着让她知道,能帮到周立也说不定。
郝喜庆一下子陷入到了自己曾亲眼目睹周立父母打到一起去的回忆。
当时,周立一个人独自站在按摩店门外,黄丽冲进去,然后黄丽就扯着周康出来了,边破口大骂问候周家祖宗十八代,边猛劲儿捶着周康。接着周康又一巴掌甩在黄丽脸上,黄丽也不示弱,拿包往周康脸上抡……俩人就这么打一块去了。
郝喜庆曾答应周立不与任何人讲,于是她摇摇头。
“不太了解,你怎么突然对周立感兴趣?还特意为这事儿跑到学校来找我问?”
高泽斌也不想一下子太刻意。
“没啥,就问问。”
高泽斌决定送郝喜庆回家,二人一起往车站走。谁知突然闪电打雷,倾盆大雨直接浇下来。
二人卡在没有遮挡物的路中间,高泽斌索性脱掉外套,直接撑在自己和郝喜庆头上,两人在雨中奔跑。
好在有一家关了门的书屋还有个棚子,二人便跑到檐下躲雨。
郝喜庆掸了掸身上的水珠,但校服是吸水材质,这么做无济于事。郝喜庆干脆脱下外套,用来擦脸。
她看见高泽斌的身上比她湿的多,衣服也全湿透了,便把校服递给了他。
高泽斌也不客气,拿过来就是一顿乱擦。可擦来擦去,郝喜庆盯着他鬓角的一处水珠始终没擦到。
郝喜庆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她脑袋里在想啥,直接抬手帮他把水珠抹掉了。
高泽斌感觉脸上划过了什么痒痒的东西,转头看向郝喜庆,却看到郝喜庆非常认真的神情,在摸他的脸...
突然的四目相对,高泽斌一时间心怦怦跳,郝喜庆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手里突然变得很忙。
二人都不太敢在这个时候再去看对方的表情,但好奇心促使着他们。
高泽斌欲盖弥彰的微微朝外侧转身体,眼睛却瞥向郝喜庆。
郝喜庆被雨打湿过后,狼狈依旧,可是已经不见刚才的慌乱模样,高泽斌反而从她亮晶晶的眼睛,和湿漉漉的脸上,看到了我见犹怜几个字。
郝喜庆也是看到了高泽斌棱角分明的冷峻,心道这人咋跟平时看起来不太一样?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这里,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
一时希望雨赶紧停下,一时希望雨能再多下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