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暖阳照耀,四季常青的草地,简约风的草坪婚礼现场,宾客陆续来到。
罗映棠告诉了向墨,连带着段珛都一同前来。
孙世岐也正装出席,孑然一身,目光忧伤。
酒老八已经占据最好的观礼位置,就等好戏开演。
周骏业自由散漫地踏上草地,跟酒老八相邻而坐。
“你果然还是来了?”酒老八拍拍周骏业的肩膀。
“七夕姐姐的婚礼我当然要来了!”周骏业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就是新郎找的不太行,换一个更好。”
虽然酒老八站定严厉行朋友的立场,但还是对周骏业加以宽慰,“周少爷如果心情不好可以随时去我那里喝酒。”
“这又不是真的婚礼我有什么好不高兴!”周骏业矢口否认。
周骏业跟段珛也有过一面之孽缘,二人一见就冷嘲热讽。
“大叔是你啊!”
“追九黎妹妹的小子还好意思来!”
罗映棠也认出周骏业就是那日在法庭上对自己出言不逊的人。
婚礼还没开始,客人已经吵热了气氛。
纷纷扰扰,吵吵闹闹之外,孙世岐与众格格不入,沉湎于自我世界的荒芜。
催眠室里,林九黎穿戴好婚纱,为她化妆的人是蒋雯熙。
“蒋作家,这段时间我还以为你离开上海了。”
“我只是搬回酒店住,我可不想看到对面住的一对情侣,不分白天黑夜在我眼皮子底下恩恩爱爱。”
蒋雯熙一贯的自傲与偏见从眼神中抽离,但傲骨不折。
这段时间她常来到院里做义工,与病患的相处,与姨夫冯院长的谈天都让她心有感悟。
“书里那些描写都只是我的臆想罢了。”蒋雯熙坦然承认,“我是喜欢厉行,但也有我自己的骄傲。从今之后,我会为自己而写作。”
从九黎到七夕,一切顺利展开。
打开催眠室门,黑白礼服,气宇轩昂的新郎满目期盼自己的新娘。
证婚人冯院长领着一对新人踏上主场,闹腾的宾客适时安静下来,坐下观礼。
“严探长好帅哇!”段珛感动到哭,“九黎妹妹也太幸福了!”
“这有什么,本小姐以后的婚礼一定比这个隆重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罗映棠放言。
“黑马帮千金果然豪气,就是不知道哪个男人娶得起罗大小姐呢?”段珛瞥了向墨一眼。
婚纱加身的林九黎让周骏业望而出神,纯白的美丽无与伦比。
“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今天艳阳高照,高朋满座,本人受新郎严厉行先生和新娘七夕小姐委托做证婚人,为此感到十分荣幸,也衷心祝愿他们二人永远相亲相爱……”冯院长喜气洋洋地公证,“我宣布,你二位正式结为夫妇,礼……”
“等一下!”
座下,罗映棠跟周骏业异口同声地制止“礼成”。
“证婚人是不是还忘了一个步骤啊?”周骏业跟罗映棠一搭一唱,“没错,一个很重要的步骤。”
“什么步骤?”冯院长茫然地训斥,“你们当客人的别胡闹!”
“院长你忘了问在座宾客有没有人不同意新郎新娘结为夫妻?”黑驹配合提醒。
“没错!”罗映棠站起来宣布,“我要抢婚!”
“还有我。”周骏业不甘示弱。
简单的婚礼让二人炒的气氛火热,从天洒落的红枫叶雨让单调的婚礼现场更添浪漫色彩。
是院里病患们在天台抛洒秋天收集起来的枫叶,伴随着笑声降落。
漫天红枫飞舞让婚礼的氛围升华到极致。
“管你们同意不同意,总之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冯院长宣告。
趁着时光正好,严厉行情到深处亲吻林九黎,浪漫而诚实。
落地的红枫被乱步踩碎,一如孙世岐的心。
新郎亲吻新娘的画面被定格,后来林九黎看见相片时害羞得整张脸都红透。
一场婚礼,一场告别。
火车站,蒋雯熙踏上了游历写作旅程。
轿车上,严厉行给“十一”当司机,载着她穿游上海繁华长街,广袤郊野。
十一从车窗探出身来,肆意放纵,凌乱风中,呐喊狂笑。
“你真的要把这辆车送给我吗?”十一躺在后座,把玩着一辆精致的玩具车。
“是啊,不过得等到你长大才能开车,在那之前,你得听善校长的话,不惹事,不打架,安安静静地长大……”严厉行谆谆教导。
“不听不听,你比校长还啰嗦呢!”十一掏掏耳朵,“我要睡觉了,去梦里我就可以开车了。”
十一将小汽车抱在胸怀,静静地睡去之前,他有话对严厉行说:“虽然你又凶残又暴力,但没想到你这个人还挺仗义的,认识你我很高兴!”
不知道在十一的梦里,能够搭乘上他的轿车的朋友除了九黎,还会不会有他的朋友星拾?
继雨铃和曼娘之后,七夕的愿望,十一的愿望一一达成,但是柯云和星拾的愿望却无迹可寻。
酒老八里,严厉行遭受质疑,“严探长你自己小时候的愿望你自己都不知道,这可怎么解决?”
事关自己,严厉行无法客观。他独自走去钟楼感受体会,星拾会是以怎样的心情在此处仰望星空,等候归人?
“严探长当年是被他的母亲丢弃在钟楼,他的愿望会不会是等母亲回来?”林九黎对酒老八说出猜想。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过去这么多年,一个有意抛弃的人怎么会回来。”
林九黎去到严厉行身边,一如当年女孩走向男孩,将他从一个人孤独的等待中解救出来。
虽然林九黎并没有恢复记忆,但对严厉行而言刻骨铭心。
二人站在钟楼下的场景,给了从窗户望出去的酒老八当头一棒,不可谓不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几年前,酒老八初到上海开张,他注意到有一个姑娘家在钟楼下,时而沉默望星,时而自言自语。
某一晚,酒老八趁着醉意走去搭讪,问小姑娘是不是在等男朋友?
“我是在等我的朋友。”
“你都等了那么多天,我看他不会回来了。”酒老八那时随口一说,气得小姑娘情绪激动,”不,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酒老八没有继续打扰,却在凌晨十二点之后还看见姑娘坐在钟楼底下郁郁寡欢。
于是他又多管闲事地走去劝道:“你真的别等了,回去吧,你等的人肯定不会来了。”
这次,她没有激动反驳,眼里的星辰都暗淡。
那个姑娘就是林九黎!
当年,星拾被严家夫妇从善学堂接走,九黎追车直到此处。
星拾探出车窗承诺道:“九黎,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会等你,一直在这里等你!”
回忆让严厉行红了眼眶,但他必须理智思考。
星拾的人格和九黎的人格都与钟楼的等待有关。
九黎是等待星拾回来,而在她的潜意识里,星拾必定也会等她!
是夜,转换九黎的人格兴高采烈地来到钟楼下,因为有人告诉她,她期盼已久的人今天会来相见。
等了不多时,九黎观察潦潦几个人走过之后,终于看见为自己而来的脚步和目光。
“怎么是你啊!”九黎记得严厉行,“你不要挡着我等朋友好不好?”
“我就是你要等的人。”严厉行终于要向她坦诚,“我就是星拾。”
那一刹,九黎的眼眸迸发出单纯的疑惑,“你不是说你是星拾的朋友?”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你相认,所以才撒谎说我是自己的朋友,对不起啊九黎。”严厉行也赤诚得像个大男孩,“我之所以能说出那么多关于星拾的事,是因为我就是他。”
严厉行从身后拿出一顶帽子,他带在身边小心收藏多年如新。
“是我送给星拾的帽子!”九黎认得出来。
如今的严厉行戴上帽子已经大小不合,但一颗心历久弥新,“你看看我就是星拾。”
“可是我记得星拾不长这个样子的。”九黎戳了戳严厉行的脸,恍惚在眉眼之中认出旧模样。
“因为已经过去很多年,我长大了,我们都长大了。”严厉行比衬九黎与自己的身高,“你看,你也长高了。”
“是啊……”九黎恍然大悟,“你真的是星拾,星拾真的回来了!”
钟楼的钟鸣,庆祝二人久别重逢。
仰望星空,九黎向天呐喊:“星拾回来了,星拾回到九黎身边了!”
“九黎也回到星拾身边了。”严厉行在她耳畔细语,盼望潜在暗处的星拾也能听到这个好消息。
得偿所愿的人格居然真的不再受到催眠召唤,柯云的人格被精准召唤出来。
此前的剿匪让严厉行有所猜测,柯云或许就是十几年前那批匪徒洗劫过的柯家寨的村民。
烧杀抢掠过后的村寨经过岁月侵袭早已物是人非。
多重人格加精神失常,柯云的治疗道阻且长。还有原本就鲜少出没的校长人格,从未被召唤苏醒过。
关于失去的记忆,林九黎仍旧只能从日记的文字里汲取,代入想象画面,却始终无法唤醒内心深处沉睡的自己。
日记的最后一页写道:星拾走了,大家都不高兴。我也不想写日记了,我要把跟星拾的回忆保存起来,等他有一天回来……那一天会很远吗?
九黎将日记本装进铁皮盒里埋在善学堂的某个角落,也因此让这本日记躲过烈火焚烧的命运。后来日记经周骏业挖掘重见天日,终回到主人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