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召唤人格的计划又一次进行却不如预期，十一人格的活跃程度超乎想象。连续两次占据林九黎的身体，甚至又给了冯院长梅开二度的一拳凑成一对熊猫眼。
“怎么又是你这老头啊！”十一在治疗椅上坐无坐相，“你们两个到底想对爷爷我做什么，奇奇怪怪，我要闹了！”
“别闹了。”严厉行再也无法强行镇定，几乎央求又夹带愤怒，“求求你安分一点，没时间了，你要是希望九黎没事的话能不能不要再出现了！”
对一个人说“不要再出现”这种话就像是利刃扎进心里。
“十一”一无所知，只是按照既定的人格展示个性。但他跟严厉行已经相识一场，彼此相处融洽，哪能对严厉行的伤心流露无动于衷。
“什么跟什么嘛，九黎如果让我安分一点那我就安分一点，但是你又不是九黎！”
气呼呼地埋怨之后，林九黎被冯院长的催眠表具后牵走，目光幽幽地发生转变。
人格瞬变的一刻恍若呆滞，严厉行还以为再次失败，召唤出来星拾的人格。
随后林九黎抬起了眼眸对严厉行开口说话，“是你啊，你都是第几次来到我身边了，就这么沉迷于我的美貌吗？”
“曼娘！”严厉行激动地握住女子纤细的胳膊，“你都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林九黎旁若无人地将严厉行拉扯贴近，魅惑撩拨，“对你吗？”
严厉行必须置身事外地镇定自己的心神，就算面对的是林九黎这个人，也要恢复冷面探长的气势才能掌控局势。
随着眼神的收敛，严厉行撇开林九黎的手正身站立，“狄远峥跟你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在百乐门纠缠于他？还为什么晕倒在他的被杀现场？
“狄远峥！”林九黎仿佛被点醒眼中的仇恨，癫狂大笑得诅咒一个死人，“他死了哈哈哈……他该死，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男人我恨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
“是你杀了他？”严厉行不得不问。
“是我又如何？难道他不该死吗？他倒在血泊里，胸口还插着一把刀，一颗龌龊的心就该被插得千疮百孔，不得好死！”林九黎的笑声回荡在密闭的房室经久不绝，脚步也云里雾里地晃荡，如同冤魂不散的样子，“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不得杀了他……”
情绪激动上头的人格丧失了自主能力，无需催眠便昏倒在地。今天也到了极限。
“九黎！”
真的是她，真的是曼娘的人格仇杀狄远峥！严厉行怀抱着林九黎陷入混乱无助的苦苦思量：
就算院长能够证明九黎身负多重人格身不由己，甚至当庭把曼娘的人格召唤出来承认罪行……可是按照现在的舆论环境，九黎还能够被恕罪吗？
“她刚刚不是说她恨不得杀了那个谁，那言外之意不就是她没杀人！”冯院长一语惊醒梦中人。
后天就是开庭审判的日子，严厉行也重振底气去行更多的部署。
日升日落，星月流转。
引发全上海舆论喧嚣的精神病人杀人事件终于今日正式开庭公审。审判庭庄严肃穆，公职人员各从其位，旁听席上人满为患。
各大报社皆派出当家记者到场，段珛和向墨也在其中。一边的旁听席有孙世岐和顾徽柔夫妇，另外一边，周骏业以及罗映棠和黑驹也在相邻席位落坐。
“小姐，你说林记者今天能全身而退吗？”黑驹忍不住问。
“严探长一向英明神武，所有案件真相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他一定能够拨开迷雾。”
“那万一林记者真的杀了人……”黑驹的话招来素未谋面周骏业的白眼，“公审庭上，保持肃静懂吗？”
罗映棠又怎能忍受他人对自己丝毫不尊重，即刻转过头来与周骏业针尖对上麦芒，“敢对本小姐这么说话你是活腻了。”罗映棠气势汹汹的霸气没能吓唬到周骏业反而被他言语反击，“你是哪里的小姐，百乐门还是海上天又或者大都会，维也纳……”
“你找死！”罗映棠恼羞成怒。
随即开庭却让罗大小姐有仇不得及时报，“一会儿休庭了你别跑。”
原告李曼溶和代表律师张律师就位，死了丈夫的女人穿一身素裳，衬托弱质纤纤的人儿更加楚楚可怜。
林九黎也上庭，穿着一身长风衣，做了曼娘的妆发。
风头浪尖的被告一出现，旁听席上的许多目光便如飞箭袭来。 私下的窃窃私语满了唇齿。
“肃静！”
林九黎的代表律师姓罗，对此罗映棠表示赞许，“姓罗的肯定比较厉害！”
法槌敲定，审判长宣布开庭。
作为原告，李曼溶占据先机介绍自己，诉说丈夫被害的苦情。
在李曼溶哭成泪人之后，律师代为发言，“巡捕房已经向我当事人反复确认案发当晚的情形，包括我当事人的丈夫也就是死者与嫌疑人的确存在感情纠葛……”
李曼溶既是原告，也是案发见证人。她讲述当晚自己在家楼上听到楼下的动静，于是从房间里跑出来，亲眼目睹凶手杀害她的丈夫。
百乐门证人发言，当晚的确一群人围观被告也就是林九黎在舞厅后台与死者发生争执，像是充满爱恨情仇的关系。
“而被告自从案发现场被逮捕之后就对作案吞吞吐吐，说明她杀人心虚。而后甚至借以精神疾病的名头蒙骗巡捕及大众，藐视律法。”
证人，证据，杀机，一切的一切都试图证实林九黎绝对就是杀人凶手。
被告罗律师开始辩证，“我为我方当事人辩护两点，其一，我当事人并非对案发之事心虚蒙混，而是由于身患疾病无法确实地配合。其二，我的当事人也并非杀人凶手。”
红枫精神病医院的病例总结和盖章证明作为证据呈上，冯院长习作为专家证人亲口认证，“被告确实身患多重人格障碍，这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精神心理疾病。简单来说就是当她变成另一个人格之后，所作所为就会完全不受本人意志控制，事后也会缺失记忆。”
“由此可见，我当事人并不是不配合调查而是根本没有办法想起当时案发的情形。”
“就算真有这种病，那她也是杀人凶手。”张律师急了。
“这就涉及我的第二个辩护点，我的当事人并非杀人凶手。”罗律师有条不紊地发言，“案发当晚在杀人现场除了死者，有我当事人和原告两个人，只有原告一面之词指证真凶是我的当事人，但其实真凶是她自己！”
“我的当事人是死者的妻子，她怎么可能杀害自己的丈夫？”
关于这一点，被告方律师提取证人证词。死者家的佣人上庭作证，死者疑心病很重，长年对太太压迫管控，不允许她跟任何男人来往，就连有男人打来电话都会被怪怀疑是情夫，甚至频频出手家暴。
李曼溶哭了，仿佛是在旁人的叙述里回想起身体承受过的痛楚。
佐证只是开胃小菜而已，接下来，冯院长请求现场召唤被告作证。
不明所以的人满庭质疑，简直是闻所未闻。
严厉行作为冯院长的助理上庭配合，与林九黎目光交接的一瞬便让她将紧张的心跳安放在心窝里。
脱掉外套的林九黎是一身修身的曼妙旗袍，除了眼神，已经变身“曼娘”。
原告席上的李曼溶已然眼中暴露恐惧，对这样形象的林九黎不敢直视。
旁听席上，周骏业已然无法将目光从林九黎身上转移。即便那夜的灯火迷离，他也能够千万分确定，自己遇到的曼娘就是这个样子！
事到如今，周骏业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断，世界上或许还有其他的九黎，但林九黎就是他的九黎。
庭上的催眠已经初见成效，林九黎放空自己任由催眠自己睡去，继而睁开眼睛的已经不再是林九黎。
“这里是哪里啊？我，我怎么穿成这样？”
无助的眼神向严厉行求救，随即被冯院长重新控制局面。庆幸七夕的人格并不强势，也容易折转。
冯院长专心致志召唤下一个人格，这次间隔时间比先前每一回都久，他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这到底玩什么把戏？”旁听席发出质疑，“还行不行了？”
法槌声肃清了旁听席的扰乱，随着槌声落定，林九黎再度睁眼，与一身造型完美匹配的眼神，睥睨全场，不再疯狂。
“曼娘。”严厉行呼唤这个名字。
“是我。”林九黎瞥过李曼溶一眼，冷瑟的笑意杀人于无形。
“接下来就让我的当事人陈述案发当天的情形。”
当下林九黎的状态，让平时认识她却不知她如此一面的人大瞠目结舌。她一叹息一抬眸不作风情却万众风情。
“那真的是九黎妹妹！”段大记者诧异。
在林九黎的讲述里，那天晚上他尾随狄远峥一路，在他家附近失去了踪迹。
“我不知道远峥住在哪栋房子，但看到一个男人从那房子里跑了出来。”林九黎当庭指出张律师，“虽然天色昏暗，但我看那个男人就跟他的身形差不多。”
紧接着就听到那栋房子里传出呵斥怒骂的声音，多么熟悉，她一个小时之前才被这个男人骂过疯子。
“门没有关，我直接进去了，我看见远峥……”林九黎的情绪稍有起伏，随即漠视，“他胸口插了一把刀倒在地上，而你，我的好妹妹曼溶，是你亲手杀了他，双手沾满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