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特张像个木偶人一样机械地去拽门锁。
“你没有钥匙吗？”警察发出了疑问。
皮特张缓缓回头，明明是寒风刺骨的秋日，豆大的汗珠却滴淌下来。
站在一旁的大忽悠神秘一笑，上前一步，拽住了门锁。
咔嚓，门锁开了。
“错不了，错不了。陈大富家这锁头是坏的，一拽就开。这事儿可没几个人知道。”大忽悠再次解围。
皮特张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跟着大忽悠一起踏进了门槛。
“等会儿！”警察的声音再次传来。
皮特张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回头一看，这一次警察看向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大忽悠：“人家锁头坏的，你咋能知道，你这小子平时也不老实，是不是有啥见不得人的事？”
“哎呀妈呀，你可真能整，你就说陈大富家还有啥，空壳子一个，要不我早搬东西抵债了。也就是这院子里的沙果还挺好吃，我没啥事进来摘几个。”
警察觉得说得有道理，终于蹬着自行车上班去了。
大忽悠也在院子里的树上薅了几个沙果，啃着走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原本是打算偷偷在这里养伤的，如今变成了光明正大地居住，莫名其妙就拥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皮特张站在院子里，鼻子一酸，又一种想哭的冲动，真是太不容易了。
这样想着，皮特张从背包里翻出工具，三下两下打开了屋子的门锁，正式入住！
神经放松下来之后，腿部的疼痛变得更加明显，皮特张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之后便打算去附近的诊所买些药品和绷带，出门的时候三个老太太正坐在路边的小板凳上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
“听说陈大富找来个南方人看房子。”
“还没听说过南方人上我们东北来打工的。这也是奇了怪了。”
看到皮特张出门，三个老太太立刻闭嘴，看向瘸腿走路的他，面带微笑。
皮特张早就听说过农村的老太太爱八卦，但是自己的看房人身份能传得这么快也是他实在想不到的。他一边无奈地摇头，前脚刚走，就听到后面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
“我说南方人咋来这穷乡僻壤打工呢，整了半天是个残疾人。”
“看这腿脚不好，模样倒还精细，你说他能看上村头大明白家二丫头吗？”
几个老太太的耳朵不好使，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很大，皮特张在上海生活了这么多年，一直被人瞧不起，还从来没有人主动给他介绍过对象呢，一听说这话，立刻放慢脚步，竖着耳朵听着老太太的谈话。
“二丫头啊？那不是个傻子吗？人家才是个瘸子，估计不能同意。”
皮特张听到这里，拖着那条瘸腿走得那叫一个八百里加急啊。
到了诊所，大夫是个老头，死活没同意卖给皮特张绷带和药品，而执意给皮特张加了石膏，并且告诉他，要是不配合治疗，这辈子都是个瘸子了。
一听这话，皮特张吓出一身冷汗，他杀过人，劫过货，过着刀光剑影的生活，可却唯独被这件事吓个不轻，乖乖躺在床上等着医生治疗。
就这样，原本瘸着腿能走变成了必须得拄拐才能走。这次的杀人计划是彻底没法完成了。
回家的时候，老太太们还在。
瓜子皮扔了满地，话还没有讲完。
“陈大富家丫头叫啥来着，我记得跟我儿子是同学。”
“叫陈白屿吧，还是我给取的名字呢，那会儿我刚出马，一眼就看出来这孩子不简单。”
陈白屿？
皮特张一听到这个名字，八卦之魂迅速燃烧了起来。
不会这么巧吧。
“干啥的？”
“挺出息，听说当作家了，都写书了。”
“结婚了吗”
“孩子都挺大了。”
“那我咋不知道呢？”
“没回来办婚礼，陈大富欠那么多钱，哪敢在家办婚礼了。”
“姑爷干啥的？”
“听说是个银行行长。”
“那挺好，还能帮衬帮衬。”
“屁。”
“搞破鞋，这会闹离婚呢。前几天陈家丫头还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忙带几天孩子。”
作家？闹离婚？陈白屿。
几个关键词一出，皮特张迅速与自己的记忆对接，原来自己竟然住进了这次目标老家的房子里。
这可真是缘分。
“诶，那小伙，你说你站那听累不累，过来啊。你这大姨可厉害了，有仙家护体，让她给你算算。”
皮特张打了个激灵，满脸通红，如同被抓包一般，连忙缩着脖子钻进了大门。
他可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怎么可能与这些农村老娘们为伍。
回到房间，皮特张打开电脑，开始赶方案。
从杀人的目的开始写起，杀人的背景、手法以及善后手段都要一一写清。还要用一个酷炫华丽的PPT模板，把这些程序化的内容包装一遍，敏感词汇用暗语替换，最后发送到上级的邮箱。
交差之后，皮特张又重新打开了word文档。他是狗仔出身，有着出色的构建故事的能力，这一次他要杀的是一个作家，为此，他参考了十部恐怖电影，三部悬疑小说，还连夜写了两万字的大纲，就是为了增加这次杀人的趣味性，结果没想到出师未捷，他却身负重伤，为了不让这份心血白费，他又把整个杀人计划详细地润色了一遍，用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写出了二十万字的完稿。
大功告成的时候，皮特张长舒了一口气。
就算身体原因无法出行，他也要让这次的杀人计划顺利进行。毕竟，身为金牌杀手，完不成KPI就要降级，降级的后果就是扣钱，扣钱就会导致他凑不起房子的首付，买不起房子就会让房东永远地看不起。
当狗仔的时候，业绩压力就不小，如今当了杀手，工作压力更大。对于这件事情，皮特张经常感到困惑。为什么有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年纪轻轻财富自由、混吃动手，为什么他无论怎么拼搏努力，都是个穷打工的呢？大家都好像被随机分配到各个领域，然后就过上了幸福或者不幸的人生，看起来好像拥有无数选择，可时间重来，倒退回到做出选择的一瞬间，发现其他的选项全都像是网页上那些灰色不能按下的按钮。
这么说来，难道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被安排好的？
东北的秋天格外寒冷，皮特张烤着电暖气，依然觉得骨头缝都冒着寒气。他打开手里的老年机，那是他白天出门买饭的时候，在一个老头那里顺的。
皮特张相信，这世界上一定有改变命运的方法，只是自己还没有找到。
而此时，他要做的就是改变别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