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代码的躯壳并不是按照最完美的人类数据样本制造的,因为他的觉醒,代表他有自己的审美。而又因为他对于古今中外美术数据收集完整,他的审美确实高超。
面前这具躯壳,是值得放入博物馆的程度。但可惜,他可能永远都要存在在这信号隔绝的地下了。
地面上的数据分析员依旧焦头烂额,显然并没有找到源代码突然“死去”的原因。江天低收到了时林的通报,上面写着传播者基站被重启的时间和源代码熄灭的时间。
“向数据分析部通报一下传播者的重启时间。”江天低说道,她最后抬头看向花刑:“做的不错。”
“让我见他。”花刑面不改色,他是天使计划最后的幸存者,也是源代码的信徒。从帮助姜活到帮助时林,这一场辛苦,他不过是为了再见源代码一面。
江天低颔首沉思了一会:“可以,但是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他已经去了。”
“去了……是什么意思?”
江天低也许打心眼里从来没有觉得源代码是有生命的,也在他确认机器长生不老的时候,确认了源代码无法理解死亡,就无法理解生命。所以此刻的熄灭,她甚至不愿意用死亡去解释,她觉得更像是一次断电。太多的不确定性,看上去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只是当天听说花刑在见到源代码的那一刻陷入昏迷的时候,突然不知为何有点触动。
“我们都检查过了,他身体里游离的芯片没有伤到任何身体组织。他好像是自主封闭了所有感官一样,现在没有任何损伤却成为了一个植物人。”
江天低笑了笑:“或者,我们可以说他,把自己熄灭了。是吧。”
研究员和江天低站在监护病房外,看着里面盖着白色薄被的花刑,他甚至连睫毛都未有一丝颤动。
江天低回忆起那天,他带着花家所有的资产证明来到了总部。“我收到了风,你们在搜寻源代码的信徒。”
没想到他就这么自己跳出来了。
要说不合理的话,但只要把源代码和花刑都理解成纯粹的人类,这种浪漫不理智的行为似乎又有了可以被解释的余地。
花刑出这次任务只是为了让政府同意自己与那位源代码仿生人见一面。
之后于某日黄昏,他进入植物人状态,无人能唤醒。所谓入定,如果没有机器供养不救就会自然死亡。但是江天低以政府为了保护自己的研究成果为由,将其保存在医院。
“什么是信仰呢……”江天低被推出病房的时候喃喃道。
去往新疆的路上,姜活和时林并没有太多的交流,灵缇成了一道很好的防线。只是他青年的模样似乎也不便再被当成小朋友对待了。为了寻找新相处模式难受的不是他,依然还是姜活和时林两位。
这种尴尬的分为一直围绕着他们三个一路从北海到了新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三个人在进入老年的平静状态之前,都只适合生活在危机之中。这种人在普通生活中会显得麻木而出格,想得太多做事太少。一旦将这种性格放进危险的环境中,却都变成了好处。
所以当天山的夹着雪粒子的大风刮在他们脸上的时候,三个人都有一种回家了的感觉。纯白的天地间,只有黑山一些裸露的山岩看着像是给松散的景致加了一点有节奏的闭塞。小队走近已经快被大雪掩埋的村落时,姜活毫无预兆地又倒下了。
“我还有多长时间。”他还没有睁开眼睛,但是感受到了周围的温暖和织物的触感,应该是已经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这次的行动,张巷铁翅膀活死人,还有长安灵缇都来了,自然也少不了自己身体里这个正在出来的水母。
“一个月……”水母话音刚落就被时林抢了话:“保守估计还是五十年可以活。不要把暂时的威胁当作对事件最终结果的决定性因素。”
时林在紧张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说话编的极度理论化。姜活看了他一眼:“害怕了?”
“滚。”
长安搂着灵缇的肩膀,像一对姐弟,两人头靠着头看着面前两人仿佛是有些缓和的状态叹了口气。
门帘被掀开,探测员拍着自己身上的雪说道:“用机械鸟确认了,天池附近真的没有任何基站。”
“老子叫铁翅膀!你才是机械鸟!”铁翅膀刚进门大喊道。
姜活仿佛是有些记忆混乱,听到这句话他才睁开眼睛:“哦对了这里那个基站,是消失了对吧。”前两个被隐藏,被抢夺这个更好了直接消失,又是一团麻烦,一场硬仗。
“我们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自然气候。之前建造基站的时候是夏季,气候条件比较温和。现在的情况我们靠人力和机器不一定能上得去。”
但是姜活等不了,所有人都知道,所以长安也跟过来了,就是为了等到基站一打开尽快给他做手术。
“夏季路线多是草木林子,土也松散,你们这个天走那条路多半是要被雪子吞的。”说话的是这个村子里的主家,村里人多称呼他为巴木老爷。巴木老爷年轻的时候就是雪山上有名的猎人,断网之后,村里更是靠着他长年累月的自然经验活下来了不少人。
事实上时林也推测过,这个基站的消失很有可能跟源代码无关。因为本身黑山天池就是一个现代技术资料极少的地方。人工智能说白了,也只鞥获得所有人类已经获得的知识。而对于巴木老爷这种不通文字的经验派,源代码就算没死此刻站在这也拿他没办法。
虽然听上去有些荒唐,但是当人工智能占领地球的时候,唯一能和他们抗衡的,说不定就是那群不懂文字表达,但是生活在山野的实践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