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6日黄昏，全球断网。
上海，金茂大厦里脖子上挂着蓝色工牌的实习生坐在电脑前，点了好几次邮件发送，屏幕上都显示发送失败。他习惯性地刷新了一下，结果发送失败变成了网页崩溃的图标。办公室里陆陆续续地传出来断网抱怨声，总经理从办公室一脸着急地摔门出来：“怎么断网了？我在和国外开会呢怎么能没网了？！技术部技术部！”
抱怨没有得到回应，大家都被一阵怪声吸引。公司落地玻璃前，清洁机器人像疯了一样撞碎了玻璃从10楼坠落在马路上粉身碎骨，又立刻被失去控制的智能汽车碾成渣滓。车子横冲直撞进沿街的商铺车毁人亡。半空爆炸的无人机火花被断头消防栓的水浇灭。受伤的人在药店无法打开支付软件，转而出手硬抢。小孩站在十字路口大哭，他手腕上的智能手表正在显示无法连接网络……
距离城市较远的乡村，老人家坐在门口，平静地摇着扇子看着田里的夏稻。小虫儿围着路灯绕圈，来来回回地飞，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只是一阵沙沙声之后，广播里的戏曲唱段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句重复的预警信息：“战争预警，战争预警。全国即将进入战时状态！请全体人民停止一切室外活动，不要出门！重复，停止一切室外活动，不要出门！”
……
断网前12小时。姜活坐在便利店的落地玻璃前的吧台，看着外边因为空气过热膨胀展现出来的扭曲街景。
静安寺旁边的街道是靠寺吃寺，全是卖香火蜡烛和礼佛用品的铺子。挂着的元宝金纸都灿灿地折射着太阳刺眼的光芒。只有便利店对面这一家门头挂着厚厚的黑色绒布帘。“像个黑洞。”姜活想着，他舌头抵着吸管，对抗着汽水把它往外推的力。
当今天第三对老夫妇互相搀扶着走进“黑洞商铺”的时候，姜活站了起来迅速走出便利店。随即跟上的，有在地上躺着的胖子，给收银员把脉撩骚的高个，货架后面抢零食的双胞胎姑娘。几人的脸上的表情都忽然严肃了起来，收银员往后退了两步，眼神追随着他们出了门。
正是暑假旅游高峰期，马路上车流不断。几人一出门三两下踩着车顶就冲了过去，而对面门帘也被一个穿着黑色唐装的小姐姐打开，放姜活等人鱼贯而入。整个过程大概十几秒，突然的喧闹之后又是突然的安静，马路上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只有烈日和蝉鸣充斥着空气。
“我操，你拍到了没？那群人！啊？”不远处一辆白色别克上的车主是个网红，他拍vlog的机器一直开着，录下了姜活一行人的举动。
“拍下来了！”
“赶紧，别剪了，就那一整段发网上去！”他一拍方向盘：“这玩意儿猎奇啊，怎么着，都市跑酷？能火能火，赶紧发！”
网红助理嘴里答应着，赶忙从后座把背包扯了过来，打开电脑立刻导出视频。车流开始动了起来，网红松了油门拿出手机拍了两张“黑洞门头”的照片，引来后车的一阵喇叭。
“诶？怎么上传失败啊？”助理第三次点下重新上传的按钮。
“是不是网不好？”
“不能啊，我用的流量……嗯？视频不存在？”
“怎么回事？你别失手删了啊！用我手机发，我拍了照片，就……”网红着急地单手挠了挠头，“就文字描述一下，配张图。”
车子拐了个弯，助理拿着网红的手机打开相册：“老大，没有照片啊……”
“什么鬼你翻一下就最新那两张，好像还拍到人脸了。”
“不……不是……老大……”助理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他把手机转向网红：“是一张照片都没有了……”
姜活一行人进入黑洞商铺后，门口迎宾的唐装姑娘也加入了队伍。商铺前门没有异常就是普通的佛像店铺，往里走过一个狭窄的砖筑走廊，就来到了地窖门口。
地窖门口站岗的人看到陌生人来，立刻从柱子后面拿出了砍刀冲了过来。
高个速度极快，原本是在队尾的他，踩着墙一跃到前。两招夺了对方一把刀，却放任另一个长着三只眼睛的守门人朝他背部砍了一刀。那人看到他毫发无损一愣：“你……你也是改造人！”
“什么改造人，涂抹式的纳米盔甲听说过没啊？”高个话音未落，现场响起了一阵《茉莉花》的音乐。接着守门人痛苦万分地倒在了地上，化为一摊脓水。
姜活收起枪：“废什么话？”他手里不过巴掌大小的小音响，是基因共振枪。现阶段基因改造技术无法保证基因稳定，共振枪能使改造人基因直接崩溃，生物组织溶解。但是对普通人类而言，不过就是听了一首《茉莉花》而已……
“让一让让一让！”胖子在狭窄的走道里行动非常不便，他一边避开那滩脓水挤到最前面，一边从随身的大布兜子里拿出破门装置测算开门方法。
“我没锁门……咳咳”唐装姑娘捏着嗓子咳嗽了两下，再开口居然就是男声：“我没锁门。”
“你不早说！”胖子骂骂咧咧：“我这个宝贝很费电的！浪费电就是浪费资源！浪费资源就是浪费生命！”
“胖子我们觉着你的话真的多。”双胞胎姑娘异口同声，然后推门进入。其他人都在门外等候。
若有似无的气流划过双胞胎的睫毛与发梢。她们瞳孔放大的同时，表皮下的肌肉纤维因为外界的刺激产生微妙的收缩。
“三层。”姐姐先开口：“每层300平米左右，上两层……层高2米，最后一层有10米。温度湿度与氧气都没有问题。”姐妹两人天生六感极其敏锐，超过一般探测机器。
妹妹皱着眉头：“不对劲，底下有超过300人。300人并排站着都能满一个小广场了，这下面怎么放得下？”
姜活一扬眉毛：“来对地方了。下去之后，所有人禁用共振枪。”
“明白！”
他们顺着石阶往下走，唐装小哥一边把假发扔了一边同步信息：“第一层没有光线，有4个改造人，都是夜视。有一个麻烦一点，是改造了壁虎基因，会攀爬容易闪躲。”
“大家把眼镜调亮一点，高个盯天花板，我盯墙。其他人准备物理攻击地上的三人。五分钟内解决”
“明白！”几人眨眼之间虹膜晶片变成了高光敏的绿色。
五分钟后姜活把浑身发绿的壁虎改造人扔在了一层和二层的过道里，他擦了一把手上的黏液，表情不是很好，高个蹲下来仔细翻了翻壁虎人的眼睛：“你们说这玩意儿泡酒行不行，是不是大补？”
“他是个人。”姜活踹了他一脚，“你是不是个人？”
高个打了个哈哈被胖子推到了人群最后：“小唐，下面一层是什么？”他问道。
小唐沉默了一下：“人鱼。”
“人鱼？”双胞胎姐妹来了兴趣：“男人鱼女人鱼？”
“不是……是……鳄鱼那个人鱼……头是鳄鱼头，尾巴是鳄鱼的尾巴，中间是有鳞甲的人体。”
姜活每次看到这种极度丑陋和颠覆三观的改造人，都有一种想辞职的冲动。但还是坚持禁止大家使用共振枪：“这个案子是中级危险程度，得饶人处且饶人。”说到“人”这个字的时候姜活觉得舌头都不听使唤……“更重要的是，我们来解救的也是改造人，用枪容易误伤。”
第二层门一开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姜活看到浅水潭里那群人鱼还不知危险，正在成群交配，他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随即从后腰拿出另一把迷你冲锋枪，其它几人也是一阵沉默，然后全部拿出了枪进行扫射。子弹壳子源源不断的从众人的枪中抛出，火药爆响动静相当大，但是两姐妹没有喊停，说明没有人赶过来，这里应该也不会塌。人鱼皮厚鳞甲也有很强的防护作用，基本一条人鱼身中十几枪还能活动。他们火力虽然不小，但也是耗尽了弹药。看着已经没有再扑过来的人鱼，众人沿着水池边走向了第三层。
“中危险级的任务就是这样，不害命，但恶心人。”胖子嘴里碎碎念着往前走，没注意到深水潭里有一双绿色的眼睛正在向他们靠近。防水鞋底踩在水泥围隔栏上噼里啪啦的溅着水花。忽然一声闷响，胖子连人带设备被一条人鱼撞下了水，水花直溅到房顶。
姜活想都没想直接跟着一头扎进了那绿色的水池，高个拦住了想一起跳下去的小唐：“水下情况不明，不要贸然行动。”
水里可见度很低，姜活在水里猛地眨了几下眼，还是看不清。他意识到眼睛上的晶体在跳水时脱落了，立刻浮出水面，掐着小唐的脸摘了他的晶片带到自己眼睛上。“你们四个都别下来！池子四角站着！有鱼上来就电它！”
胖子在水里无法使用电压器电鱼，没挣扎几下就因为缺氧昏了过去。当姜活再次潜入水中，就看到一条两米多长的人鱼叼着胖子肥硕的身体在水里狂甩，泡沫混着不知名藻类让那块的水汽混沌。
姜活拔出短刀飞身游去，那人鱼看到人来一个摆尾想把他拍出去。没想到姜活顺势抱住它的尾巴，但手里的刀却跟活了一样丝毫不受水流的影响直接扎到了人鱼的眼睛上。
人鱼吃痛张了嘴，姜活踩着它的尾巴借力一蹬游出去两米，勾着胖子的脖子拼命往反方向游尽可能远离发狂的人鱼，猛地撞到池壁后姜活立刻托着他的头浮出了水面。在最近角落的小唐见状立刻上前扣住两人的胳膊，大吼一声，伴着浑身的青筋暴起，他独自一人丝毫没有借力就把加起来得有四百斤的两人拽了上岸。
与此同时，狂暴人鱼凭空跃起来到岸上，撒着血花无差别攻击碰到的所有肉体。几乎是一瞬间，双胞胎姐妹向人鱼冲过去，并旋开了突刺。人鱼一头一尾被刺进长达三米的金刚锥，直接变成了烤串。一声嘶吼过后，落回了水里。
空气一下安静了下来，姜活大口地呼吸着腥臭的空气。高个给胖子闻了闻什么药，胖子吐了两口水也醒了过来。
高个翻了翻他的眼睛，发现没有大碍后说道：“胖子，你今儿个可是运气好。唐大力，叶金锥叶金刺，还有队长，缺一个你今天都得折在这。”
“咳咳咳……照你这么说你可以死呗……咳咳”
高个一扯嘴角：“得，能开玩笑就死不了。队长，我这有杀虫和消毒的药丸你来两颗？”
姜活从高个手里接过药吞了下去，然后站起来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抓紧时间去第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