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贵的意思是，一旦开始卖豆腐，象鼻山村的早上就真正开始了。一切能被黑暗吞噬的罪恶就要公之于众了，到那个时候，再想收场就晚了。
谢大脚看看挂在墙上钟表，先朝王昌贵妩媚一笑，而后却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你还有事儿？”王昌贵显然有些绷不住了。“你要有事儿你尽管说。”
说着，他跨过大胖，在地上找自己的鞋子。
他早就想去厕所了，奈何谢大脚在这里，不好意思直说。本想等她走了在解决，谁知她总也不走。
见他找鞋子，谢大脚忙下炕将他的鞋子拿过去，帮他挂在脚背上。
“可……可别……”王昌贵像是触电一般缩回脚，“你别动，我自己能穿。”
“你看你……”
谢大脚偏不给他自己穿的机会，偏要重新拿好鞋子放在他叫上。
王昌贵没有办法，只好将鞋子穿好，站在地上，干咳着往外看。
“咋，要娶媳妇了，还不好意思了？”谢大脚也往外看，眼见天边已经有了暗黑色的蓝，她在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准备拿出最后的杀手锏。
“咱们认识有十年了吧？”
谢大脚的语气充满惆怅，像是回忆往事，又像是感慨什么。
“有个七八年了。”王昌贵撇了一眼她，低声道。
“这些年我在村子里白白担了跟你相好的名声，其实啥也没做过，实在太亏了。”说着她拿眼睛看着王昌贵，剩下的话没有说下去。
因为她在等王昌贵的表现，如果他的表现很激动，那接下来就好说，如果他一本正经的拒绝，那接下来的话不说也就罢了，反正谁也没有损失什么。
可王昌贵的表现比较复杂，他现实一愣，像是没有听懂谢大脚的意思，而后在屋子里渡步，躲开谢大脚追逐的目光，最后，他转过身来，看到炕上的睡得昏天黑地的大胖，原本已经动摇的心歇菜了。
“没有发生过不是正好嘛，你毕竟不是一个人。”王昌贵端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村里人那些碎嘴子你也不用管，等我结婚了，这些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说着，他点燃一根烟，看看天色要出去。
他出去一半是躲开谢大脚，一半是为了上厕所。
但是在谢大脚的眼里，王昌贵是在躲着她，且非常嫌弃的那种躲避。
心底的不甘立刻升级成了嫉妒，她追了出去，拦住王昌贵的去路，急冲冲的道：“那你之前让我等你的那些话，都算什么？”
王昌贵闻言，慌的先去里屋查看大胖是不是还睡着，才回过身来与大脚道：“姑奶奶啊，我是怕了你了，之前不都跟你说了嘛，我也是迫不得已，我求你了，放过我吧。”
因为酒醉还未完全清醒，王昌贵说的有些语无伦次，他一边说一边朝院子西南角的厕所走去。
“你说放过就放过？”谢大脚不依不挠，“我的苦楚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谢大脚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像是一种警告，警告王昌贵再这么与她纠缠下去，后果便是他不能想象的了。索性把话说绝了吧。
“谢大脚，我现在要和大胖结婚，要过正常的日子。这个小院子要像个家的样子，我不在乎女主人是谁，只要像个家就行。”
“至于跟你的那点过去，你自己也说了，咱们啥也没有做过，口头上的话你也没有证据。你要是还想纠缠不清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谢广坤想开杂货店很久了，你要是不想干，就把营业执照给他。”
王昌贵说的一气呵成，说完觉得心底畅快了，便钻进厕所里了。
他在厕所留神听着，他听到了自家大门开门的声音，又听见对面小卖店的门打开的声音。这才长舒一口气的从厕所里出来。
大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院子里，因为天色只是微明，他只能从身形上判断出那个站在院子里的女人是大胖。
他不知道大胖听到了什么，又听到了多少。一瞬间他就想到了大胖跑会娘家给刘老根告状的画面。
刘老根虽然跟王昌贵都是一样的村主任，但因为这人表现突出，是隔壁镇的模范代表，影响力很大。
若是被这样一个模范说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那岂不是要影响前途。
一想到前途，他就想到去办山头承包合同的时候，领导对他说的那些话里有话的话。
那可代表着前途的话！
“你咋……你时候时候起来的？”王昌贵有点哆嗦，“外头多冷啊，咋站在外面呢？”
说着，他不等大胖回答，就自顾自的看看天色，“我瞅着快天亮了，得给秀儿做早饭吧了，她吃了好去上学。”
说着，便要往厨房里钻。
“你别忙着做饭了，小秀昨晚根本就没有回来。”
大胖淡定的拦住王昌贵，借着晨光细细的看着他。
被大胖的眼神扫过，王昌贵觉得后背的汗毛都起来了，他擦了擦不存在的汗，装作十分着急的说：“我说这孩子这么大动静都没起来，原来是没回来。这黑灯瞎火的去哪里了，我得去找找。”
说着，逃也似的走了。
这一次，大胖就没有拦着。
因为刚才她只是为了吓唬吓唬王昌贵，顺便提醒他，她什么都知道了。
但知道归知道，这种杀手锏要留在关键得时候才能用。
王昌贵并不知道大胖知道了什么，在想什么，他出了门才将一颗心放在肚子里，想着王小秀能去哪里。
第一个地方，他去了秀儿妈的坟头。
他以为昨晚大胖来了以后给王小秀脸色看了，所以孩子一整晚都没有回家，大概是去了他妈的坟头。内疚之情涌上心口，他琢磨着，要是王小秀真的在坟头坐上一夜，指不定冻成啥模样了。
正要拔腿往山上去，就听到谢大脚家的院子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声。
那哭声划破黎明前的黑暗，将整个村子的人都唤醒。大家都竖起耳朵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到谢大脚哭声中夹杂这一句，“娘啊，你咋就扔下我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