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娘死了,死在自家的粪坑里。
据说是因为李福娘后半夜想上厕所,喊谢大脚没喊起来,就自己挪下了炕。
谁知道那天谢大脚忘了给她拿尿罐子,她只能挪去厕所。
她的左腿打着石膏,本已经能动弹了,但前几天自己练习走路的时候,摔了一狡,像是把胯骨轴子啥的摔坏了,下炕实在费劲,更何况要挪去院里的厕所。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挪去的,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掉进粪坑的。反正等谢大脚凌晨从王昌贵家回来,最终在厕所里找到了李福娘。
原本谢大脚还嫌埋汰,不想把她拉上来,但见她头朝下的摔在冻上的粪坑里,叫了半天也没有回应,才急忙把她拉上来。
拉上来的时候,李福娘已经凉透了,还不知道死了多久了。
李福娘的死像是一场意外,又像是蓄谋已久。村里人总说纷纭,有的说是谢大脚不想伺候了,故意把老太太摔死的。有的说是谢大脚布的局,等着李福娘一步一步的跳下去。
这下好了,李福娘死了,谢大脚算是彻底的解脱了。
不过说闲话归说闲话,该帮忙的还是要帮忙。
村里的规矩,白事儿不叫自己去。谢大脚在村里人员还不错,再加上王昌贵带头帮忙,村里也正值农闲的时候,大家能不来嘛。
王昌贵听说李福娘死了消息,第一反应是怎么会这么巧。
从前,谢大脚就只盼着李福没了他娘的出谋划策,俩人就顺利的离婚了,然后跟王昌贵结婚。
如今,王昌贵要和大胖结婚了,李福娘却在这个时候死了。
他心里不知道该怎么想合适,反正,他觉得这个老天爷在捉弄他。以至于他在这个早上失去了理智,连自家闺女一夜没回来也不惦记着去找了。
王小秀昨晚上本被王老七带去他家写作业吃完饭的,做完作业吃了饭,王小秀本不想回家的。
但王老七家自从豆腐坊的房子被哥哥侄子拆去了,便把王小蒙的那间房做了豆腐坊中的一间,就连王小蒙都跟爹妈睡在一个炕上,自然就没有了王小秀睡觉的地方。
没有办法,王小秀只能回家来。
走到家门口,她听到谢大脚和大胖正在屋里喝酒,王小秀以为王昌贵也回来了,便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刘一水家。
刘一水家虽然穷,但房子宽敞,炕也有两张。
于是昨晚上,王小秀和刘一水的奶奶睡一张炕上,马忠和刘一水睡在一张炕上。
要不是刘一水的奶奶年纪大了,晚上睡不着总在炕上翻烙饼似的折腾,王小秀这一晚上应该能睡很踏实的。
好容易等凌晨睡着了,又被谢大脚的一声哀嚎惊醒。
“奶奶,咋地了这是?”
刘一水已经起来了,他刚准备穿衣服去挑水,被这一声哀嚎吓了回来。
本能的,他跑进奶奶的卧房,一进去才想起来王小秀还睡在炕上呢,赶紧的推出去。
“你这孩子,咋冒冒失失的呢。”刘一水奶奶慢慢的从炕上穿着衣服,对门外的刘一水的道:“你快去挑水,我给你们煮几个鸡蛋吃。”
刘一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煮鸡蛋?”
鸡蛋可是他家除了地里的粮食以外,唯一的经济收入了,家里的针头线脑的,都要靠买鸡蛋来换。
这下奶奶要煮鸡蛋,这一煮,最起码得煮三个。
“咋,你妹子难得来咱家一趟,你还不舍得啊?”刘奶奶已经穿好衣服出来,“你这孩子,咋还小气起来了呢。”
刘一水不好意思得笑笑,“奶奶,不是小气,我是……”
正说着,外面又传来一声凄厉得哭声。刘一水这才想起来找奶奶的原因,“奶奶,你听这谁家啥动静啊。”
刘奶奶年纪大了,耳朵早就不好使了,她走到门口听了好大一会儿才听清楚。
“李福娘没了。”刘奶奶慌张进来,“我得赶紧去看看,帮着穿个老衣啥得,穿晚了就穿不上了。”
刘一水不懂这个,但他见外面天还没有大亮,忙忙得找手电筒,要去送奶奶过去。
“不用你去了,你搁家给你妹妹和马忠做早饭把。”刘奶奶一边摸索着找手电筒,一边絮叨着道:“你们仨都是苦命人,俩没妈得,你又是连爹带妈都没有得……”
王小秀早就醒了,她躺在炕上想赖一会儿,刘奶奶得絮叨让她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看看外面天色,正要起来替刘一水做早饭。就听到马忠道:“刘奶奶,你让一水送你去吧,我来做早饭。”
刘奶奶不高兴得道:“那怎么能行呢,你来是客。就算不是客,你才来一天,啥也摸不清楚。”
王小秀赶紧冲外面喊,“奶奶,你等等我,我送你过去,顺便回家取点东西。”
刘奶奶一想,王小秀家就在谢大脚家对面,便听从了她得安排。
俩人到了大脚家的时候,李福娘已经躺在卸下来的门板上了。刘能娘正指挥着众人烧水给她擦洗,见刘一水奶奶进来,赶紧招呼道:“就等你给她穿衣服呢。”
刘一水奶奶先对着李福娘哭了两嗓子,这两嗓子是真情实意的对死亡的敬畏。而后才开始张罗着给李福娘穿衣服。
王小秀活了不少年了,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这个过程,她觉得很新奇。
“你这孩子,这里不能呆的,赶紧走。”刘能娘见她伸着头看,“你咋这么大胆呢。”
说着,招呼院子里的王昌贵道:“昌贵啊,快把你家姑娘带走,这哪是小姑娘呆的地方。”
王昌贵见了王小秀才想起来昨晚她一晚上都没有回来这件事,他先是狠狠的瞪了一眼她,才低声道:“昨晚一晚上没有回来,你去哪里了?”
其实,他心底也有些庆幸王小秀昨晚没有在家,因为昨晚他家发生的一切就少个目击证人。
所谓的目击证人是指谢大脚在他家深更半夜的没有回去,间接导致了李福娘摔进厕所的粪坑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