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
至少自己没做那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沈思妍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叫来侍卫，让他给苏月璃送去三尺白绫。
苏月璃最不该做的，就是对萧邑下毒。
对沈思妍来说，苏月璃羞辱自己也好，让自己吃尽苦头也好，甚至试图给自己毁容也好，她都不放在心上，报复回来也就罢了，说不定还会因为两人相同的可怜处境而暂时饶她一命。
可她偏偏触犯了沈思妍的底线，那就是伤害了萧邑。
所以无论如何，沈思妍都要让苏月璃付出代价。
给她三尺白绫，也是对她最后的体面了。
侍卫领命后，有些犹豫，“夫人，之前丞相也没舍得杀苏月璃，说是留她有用……”
“苏铎已经饿虎扑食，派人来攻打丞相府了，你觉得，以后他还能躲在暗处，继续想办法给萧邑使绊子吗？”
沈思妍挑眉，非常平静地反问道。
“如今他的所有势力已经暴露在外，丞相府的内奸也清除了不少，只等萧邑回来亲手处理这位老奸巨猾的敌人，苏月璃已经没有任何用处，自然不用留她。”
侍卫连连答应，捧着三尺白绫去了。
他走后，沈思妍想到自己还有个药方，熬了药汤以后有利于丞相府的人休养伤口，便去仓库那边取药材了。
仓库临近后门，这里的战况也十分惨烈。
当时有很多士兵想从这里溜进来，幸好被侍卫和男丁们守住了，否则，真要被他们来个两面夹击。
沈思妍来到这里时，仆役们还没将这里收拾好——或者是，他们不敢来。
虽然这里说不上是尸横遍野，但其惨状也是十分令人惧怕了，除了尸体外，还有断了的胳膊和腿，血流成河，着实让人在害怕的同时，又有几分反胃。
沈思妍强忍着惧怕和恶心，向仓库走去，却发现自己不是第一个来的。
宋青岩就站在前方不远处，她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地上。
顺着她的目光，沈思妍看过去，却大喊不妙。
地上躺着一个士兵，他的肚子被人砍了一刀，现在虽然不流血了，但里面的东西，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再看宋青岩那惊恐到已经算是呆滞的表情，沈思妍知道，宋青岩一定是被吓得神志不清了。
她赶忙冲上去，捂住宋青岩的眼睛，大声喊她，“宋青岩！别看！”
猛然间，宋青岩像是回过神儿来，颤抖着尖叫了一声。
沈思妍甚至能感觉到，宋青岩流出了眼泪，顺着她的指缝渗出来。
“别看了，没事，都结束了……”
沈思妍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拉着她来到仓库，迅速将门打开，抓住宋青岩进去，又关上门，暂时将外面的惨状隔绝。
宋青岩喘着粗气，靠着墙瘫软在地。
沈思妍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又号了脉，确定她一切正常后，才松了口气。
“没事，不用怕的，别去想。”
她揉了揉宋青岩的脑袋，柔声安慰。
这场景像极了之前宋青岩安慰自己，只是没想到，现在两个人的立场完全反过来了。
沈思妍心中苦笑，她也没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出。
过了一会儿，宋青岩总算缓过神来。
她对沈思妍抛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低下头，捂着自己的脑袋，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不是见过很多这样的场景吗？怎么还会害怕。”
沈思妍善意的调侃道。
“如果真的那么害怕，你就不应该逼着自己……”
宋青岩摇了摇头，叹气道，“我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有很多人想要我的命……基本上，我那公主府和战场没什么区别。
“但是我每次都是躲在后方，躲在老师和其他人的庇佑之下，指挥着他们进行反击，却从未见过真正的惨状是这样的……”
沈思妍叹口气，低声道，“比这惨的，多得是。”
她想到了之前与萧邑在瀛洲所见识到的，那些死状惨烈的，可都是平民百姓。
再加上之前看到颜家的下场，这几番磨炼下来，沈思妍有些自嘲：倒是把自己的胆子练出来了。
见宋青岩依然一脸心事重重，沈思妍换了个话题，“你怎么想到来这里了？”
“老师身体不太好，我想给他找点药。”宋青岩说。
“究竟是他身体不好，还是你？”沈思妍反问。
宋青岩作势想反驳，但对上沈思妍那清明的目光，不知怎的，她就怂了，只能低下头，不敢说谎。
“你的脉象虽然正常，可我看得出，你身体很弱。”
沈思妍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探寻。
“你刚才说，有很多人想要你的命，是不是你曾经被人下过毒，落下病根儿，所以身体有些孱弱，经不得刺激？”
宋青岩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
沈思妍心中了然，“那我给你开点儿调气补虚的方子，你吃一段时间的药就能恢复了。”
“……没用的，那些太医早就给我开过很多了。”宋青岩犹豫着开口。
沈思妍摆摆手，“我和他们可不一样，我师父是医仙、医圣，你看我脸上的伤口连疤都没有，就是归功于他老人家的药膏，可见他还是很灵的。”
见她这么热心，宋青岩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谢过她了。
沈思妍找好自己需要的药材，又拿了宋青岩的给她，接着便故技重施，让宋青岩闭上眼睛，自己拉着她走出去了。
不过这里也实在惨烈，沈思妍回去后没多久就吐了，赶紧让一些胆儿大的去那边收拾。
第二天，侍卫告诉沈思妍，苏月璃没用那三尺白绫自刎，而是跳井死了。
沈思妍心中有些怅然，命人给她下葬。
她坐在床头，眼睛瞥见那块令牌，忽然拿过来，放在手心，闭上眼睛。
这上面，仿佛残留着萧邑的温度。
尽管沈思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是对她来说，这真的算是一个慰藉了。
萧邑一直没回来，也没派人送信儿，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又不知道他多久才能回来。
沈思妍忽然觉得，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和萧邑共度一生，那她绝对不要再从萧邑身边离开半步。
这种分离的滋味，她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了，太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