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猛地灌入西厢房，卷起遗书碎纸，让烛火摇得几乎熄灭。
旧义团的三声口哨在夜空中回荡——
短促、锐利、毫不遮掩。
老头的声音发颤：
“这是旧义团的‘定位号’……
他们已经确认——大少爷就是目标！！！”
刘妈吓得直接坐地上：“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大少爷真的是那个案发夜的孩子！！！”
小丁也瘫软：“天哪……这胆颤的命格……我连饭都吃不下了……”
魏小龙：“闭嘴！你平时吃十碗！你少骗人！”
但没人笑得出来。
整个魏府像被一只巨大的黑掌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魏正言站在原地，整个人像被抽去了骨头。
他的唇微微颤动，声音有生以来第一次显出无助：
“大……大少爷……不是我亲生的？”
老头轻声，却无法否认：
“秋莲把那个孩子当成亲生……带回魏府时……确实没有怀过孕的迹象。”
魏正言身体摇晃。
这些年，他和大少爷虽常吵、脾气不合，可每逢三节，他都会亲自教他家法、账房、商号经营。
那份父子感情……突然被人一刀切断。
小丁忍不住：“老爷……您别难过……孩子不是亲生不要紧，他是您养大的——”
“不。”
魏正言低下头。
那声音低得像落灰：
“我难过的……不是这个。”
众人愣住。
魏正言抬起头，目光里第一次闪着伤痛：
“是他……从来没有怀疑我不是他爹。”
老头听得眼眶一热。
刘妈鼻子一酸：“哎哟……老爷这是……第一次说出心里话……”
魏正言深吸一口气：“继续，把遗书念完。”
老头翻开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写得比前面更急、更乱。
“若我不能陪你长大——
愿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名字。
你来自驿站，不需问；
你的命……重如山。”
“你若平安——我便不白死。”
魏府众人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老头喉咙沙哑：“秋莲……她用命护了孩子，也用命隐瞒了孩子的姓氏。”
刘妈：“那……她知道孩子姓魏吗？”
老头摇头：“她不知道。
但命案过后，她也没有地方可去……只能把孩子带回魏府。”
“改性为魏……是为了让他活下来。”
魏正言缓缓坐下，像累得再也站不起来：
“原来……她不是背叛魏家……
是用魏家的名……护了一个命案孤儿。”
老头点头：“那孩子……无论本姓是谁，从你娘抱回那一刻，便算——魏家的人。”
魏正言苦涩道：“可我连……他本来姓什么都不知道。”
老头：“旧义团知道。”
空气再度凝固。
小丁抖着声：“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大少爷被抓了……旧义团要我们带‘真孩子’去换……可他就是那个孩子啊！他们还抓他干嘛？！”
老头眉头紧皱：
“不……他们不是抓来换。”
“他们要的不是交换本身。”
魏府所有人：“？？？”
老头的声音低到极限：
“旧义团……要的是‘审问’。”
“审问什么？！”魏小龙大叫。
老头回望遗书的第一行：
“孩子从驿站逃来时——全身是血。”
“旧义团怀疑……
他看见了那晚的‘真正罪人’。”
魏府众人“轰”一声炸开。
小丁：“那……那岂不是要把我们大少爷问死？！”
刘妈：“哎呀妈呀！！快救他啊！！！”
魏小龙眼圈通红：“爹！我们不能坐着等！大哥会死的！！”
魏正言咬肌肉，声音冷得像铁：
“我当然要救。”
老头却挡住他：
“不行。”
魏正言怒：“你又要阻拦我？！他是我儿子！！！”
老头眼里满是痛：
“可他们要的不是你儿子。”
“他们要的是——那孩子的秘密。”
魏正言僵住。
老头指向那被撕掉的遗书：
“秋莲写了‘你来自驿站’——
但没有写‘你父母是谁’。”
“你不奇怪吗？”
魏正言呼吸骤停。
老头继续：
“秋莲不是不知道……
而是——不敢写。”
那一瞬，空气仿佛被冰冷的手掐住。
刘妈哆嗦：“那……那孩子的真正身世……到底是谁？”
老头抬起头，目光沉深：
“那孩子……不是普通的命案孤儿。”
“他在驿站那夜，是指认罪人的唯一活口。”
魏府众人：“！！！”
小丁腿软：“那……那罪人是谁啊？！是大人物吗？！”
老头闭眼：
“那是……连旧义团都不敢公开说的——
军中某位高官。”
房内空气几乎凝固成冰。
魏正言第一次感觉到——
事情远远超出魏府承受能力。
就在气氛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来时——
表姑妈突然小声说：
“那个……我……我有句话没告诉你们。”
所有人猛地看向她。
魏正言：“什么话？！”
表姑妈吞吞吐吐：
“我住西厢房那几天……夜里总听见有人走过廊子……”
魏小龙：“那不就是我们吗？！我们一直在走！”
表姑妈摇头：
“不对。
那些脚步……很轻……
像是一个熟悉这里的人。”
所有人心里发凉。
表姑妈又说：
“还有……我第一次睡进西厢房那天晚上……看到门外有个人影站着。”
“我以为那是你们谁……
就问了一句——
‘谁在那儿？’”
“那影子动了一下……
对我小声说了两个字。”
所有人屏住呼吸：
“他说——
‘娘……亲？’”
魏府众人：“！！！！！！”
烛火猛地跳得很高。
老头惊得几乎站不稳：
“那——是大少爷！！！
他……来过！！！
他在找……魏夫人！！！
他知道他身世有问题！！！”
魏正言心脏狠狠抽痛：
“他……一直怀疑自己不是我亲生？！！
他知道……他和魏府不一样？！
他在偷偷查？！”
老头声音颤得发裂：
“那他一定找到线索了！
才会被旧义团盯上！！
才会被抓！！！
他们怕他……找到真相！！！”
空气在西厢房里“轰”地炸开。
但就在众人陷入巨震时——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叩击：
叩。叩。
所有人瞬间僵住。
那是夜里第四次敲击。
老头脸色惨白：
“不对……旧义团的人已经发过‘定位号’，
现在……
这个敲门声——不是旧义团的。”
“那是谁？！！”
魏正言猛地举起烛台：
“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
一个幽影站在院子里，浑身湿冷、眼神狠厉。
他眼睛红得像哭过。
他咬着牙发出一个颤抖的句子：
“你们……是谁？”
“我……是谁？”
“我到底……是哪家的孩子？！！”
魏府众人怔住。
因为——
站在门口的，
正是浑身是血、从黑暗中逃回来的——
魏·大·少·爷。
——【第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