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瞬间陷入漆黑。
不是灯油耗尽、不是风吹灯灭。
而是那种——被人故意一瞬间掐灭的黑暗。
刘妈尖叫：“老爷——！他们进来了！！！”
“闭嘴！别乱动！”魏正言吼得喉咙发紧。
黑暗里，人心比影子更乱。
风从敞开的窗缝灌入，吹得窗纸“哗啦啦”响，像是有人在外头轻轻划着刀刃。
小丁吓得声音都变形：“老、老爷……我、我看不见了……这黑灯瞎火的……是不是要杀人放火——”
“闭嘴！”魏正言吼，“谁让你想这个方向的？！”
小丁：“我忍不住啊！！！”
魏小龙则在黑暗中“啪！”一声跌倒：“哎哟……娘的！谁把木盆放地上？！”
刘妈：“那是你早上洗脚的盆！”
“那你倒下去啊！”魏小龙怒吼。
“我腿短我倒不着！”刘妈怒吼。
黑暗中的争吵，竟莫名给压抑的空气带来一丝荒诞的生气。
但就在这乱糟糟里——
老头突然低声而急促地说：
“别动……有人……真的进来了。”
所有人顿住。
空气里仿佛多了一丝陌生呼吸。
微弱，冷静，像野猫踩在瓦片上的轻步。
魏正言咬牙：“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老头颤声：“我怕……他们目标不是我。”
魏正言心里一震：“不找你，会找谁？我？”
“不是。”老头摇头，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他们……可能是来找‘第三个人’。”
魏府众人：“？？？”
黑暗中，一道凉风扫过脚边。
像是有人掠过院子。
魏正言呼吸一紧：“第三个人？驿站那晚，除了你和我娘，还有谁？”
老头沉默两秒，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一句：
“那个……被你娘救下的兵丁。”
魏正言下意识攥紧拳：“你是说——她替一个兵……挡了那一刀？”
老头点头，声音发颤：“是。他当时被旧义团的人追杀，是关键的‘见证者’。如果他活着，他就知道驿站文件失窃的真情……旧义团绝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任何知道真相的人。”
刘妈倒吸一口气：“那他们现在来魏府，就是为了——”
“找他。”老头声音落下时，带着一种不该属于一个老人家的沉重，“那兵丁——当年……最后被你娘送出了北郊。他失踪了二十年。”
魏小龙皱眉：“失踪？怎么个失踪？”
老头苦笑：“没人知道他后来活着还是死了。但旧义团一直认为，他可能藏在北平……也可能藏在——某个他认为安全的地方。”
小丁突然战栗着说：“老……老伯……您不会怀疑……他藏在魏府吧？”
老头喉咙动了动：“按道理，他应该不会。但旧义团……他们只要觉得你们像是藏人，他们就会查。”
魏正言怒不可遏：“荒唐！我们魏家藏个二十年前的兵丁干什么？”
刘妈弱弱问：“那……要不……我们开个灯看看？这黑着，我心脏都要停了。”
老头急道：“不能开灯！他们就在附近，一亮灯就暴露位置了！小命不保！”
魏小龙：“那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进屋了？”
老头：“听。”
所有人凝神。
黑暗中，风声、呼吸声、木头轻轻开裂声……
然后——
一声极轻的“咔擦”。
像是有人踩到了枯枝。
魏小龙瞬间缩回去：“他们真的在院子里！！！”
魏正言咬牙：“来就来，有本事直接进来！”
话刚落下——
偏院窗纸被一根细物轻轻戳破。
“嘶——”
一个细圆的孔出现，风瞬间灌入。
刘妈倒吸冷气：“这是……窥……窥视孔？！他们在看屋里？！”
所有人脸色惨白。
老头颤抖着靠着墙：“旧义团……不杀人……但要人命。他们盯上一件事，就会想查出所有关联的人。不惜任何代价。”
魏正言忽然意识到：“你当年，为什么要替我娘掩护？”
老头沉默。
魏正言再问：“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老头抬起头，眼睛里闪着难以言说的复杂。
“我欠她的命。”
他缓缓道，“那一刀，本来该劈在我身上。”
魏家所有人倒吸一口气。
黑暗中，远处突然传来几声轻轻的口哨。
老头脸色瞬间惨白：“他们有人联络到了外部……说明他们已经确认目标就在魏府附近——”
魏正言压低声音：“你已经告诉他们你在魏府，他们还来？他们到底想查什么？”
老头低声：
“驿站事件……不只是文件失窃那么简单。他们怀疑……事件还有一个幸存者。”
魏正言愣住：“你说的是——那兵丁？”
“不是。”老头摇头，眼神深深看了他一眼，说出一句让屋内所有人都愣住的话：
“他们怀疑——
那兵丁不是唯一的幸存者。
还有一个……是孩子。”
魏正言：“孩子？！”
老头点头，眼中映着微弱灯火：
“当年……你娘救下两个人。
一个是那个兵丁。
另一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
魏正言心跳如鼓：
“那孩子是谁？！”
老头的呼吸乱了，像是太多秘密堵在胸口。
“我不知道他姓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活着。
我只知道……秋莲当年抱着那孩子逃的时候……哭得像世界要塌了一样。”
刘妈捂住嘴：“我的天……这么大的事……夫人从没说过。”
魏正言像被人狠狠击了一拳：“你娘……抱着一个孩子逃命？！”
老头点头：“是。她说——那孩子，是被卷入驿站事件、最无辜的人。”
魏小龙压低声音：“那……旧义团来魏府找人的目的，就可能是——那孩子？”
老头：“没错。他们要找的不是我，是那个孩子的下落。”
魏正言：“那你来魏府做什么？”
老头的眼神像夜里深不见底的井：
“我……怀疑那个孩子……就是你。”
魏正言：“！！！”
房间里一片死寂。
偏院外，某处黑影突然闪过。
一声冷冷的哨响划破夜空。
长——短——短。
老头脸色瞬间死白：
“那是旧义团的确认信号。”
魏正言：“确认什么？！”
老头声音艰难从喉咙里挤出——
“确认……那孩子就在魏府。”
——【第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