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里那根细圆的“窥视孔”还留在窗纸上，冷风顺着那小洞往屋里钻。
魏府众人围在昏黄的油灯旁，神情比灯影还紧张。
魏正言捏着那张湿透的旧照片，指节发白。
照片线条粗糙，却清清楚楚地显示着当年北郊驿站的三个身影：
一人是年轻女子——五官虽模糊，但眼尾的弧度与魏夫人极相似。
一人是驿站制服男子——背影宽大。
最后一个，是一个只有半个脑袋露出来的小小身影……
老头手指轻轻贴在那孩子的位置上，声音颤得像压不住：
“这个……就是当年秋莲抱着逃走的孩子。”
魏小龙挠头：“老伯……你确定那是孩子？这画工太烂了，说不定是条狗。”
刘妈一巴掌拍他脑袋：“狗会抱胸避刀吗？！你脑子才像狗！”
魏小龙：“那你见过孩子长这样的吗？半个脑袋像蘑菇……”
刘妈：“画坏了你懂不懂？那是构图！构！图！”
“行了！”魏正言怒喝，两人闭嘴。
老头继续说道：
“那晚……驿站大乱。你娘抱着这孩子，哭得像要死一样。她一边护着孩子，一边护那兵丁。
后来，我帮他们逃出去……之后就再没见到那孩子。”
魏正言皱眉：“你是说——你怀疑那孩子……是我？凭什么？”
老头的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痛与执拗：
“我当时只看见孩子蜷缩在她怀里。后来秋莲回到北平，突然带回一个孩子……就是你。你爹当时出门几个月，回来时对你……一直很疑惑。”
魏正言浑身一震：“你说——我爹怀疑我不是他的儿子？”
老头点头：“那时候整个驿站都以为——她抱的是她自己的孩子。而你娘也从没解释过到底是谁的。”
魏府内气氛瞬间凝固。
刘妈手抖得厉害：“怪不得夫人那时候突然怀了大少爷……没有人见她肚子大过……却突然抱回来一个孩子……”
魏正言脸色铁青：“你们都别胡说八道！我是魏家的骨血！”
老头轻声：“孩子……你急什么？我没说你不是魏家的，我只是说……那照片里的孩子，不一定是你。”
魏府众人：“？？？”
小丁大松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老伯说的是……老爷您捡来的。”
魏正言一巴掌拍桌子：“闭嘴！”
老头却继续补刀：“但也有可能……你就是那孩子。”
魏正言：“？？？”
魏小龙：“？？？？”
刘妈捂心口：“大爷您倒是一次说话说完啊！老悬吊着我们心脏！”
老头苦笑：“因为……我不确定。
我只知道，当年秋莲抱的孩子……和你回魏府那年的年龄相差无几。
但她太善良……她可能护了别人的孩子，却不想让他背负危险，所以她……把事情全部埋了。”
魏正言的胸口像被堵住，呼吸都粗了：
“那……你怎么不早点来确认？”
老头低下头，像背负着极沉的愧疚：
“因为当年那刀……我应该替她挡的。
我若不逃，就不会牵连你娘被卷入驿站事件……
我愧疚……不敢来……”
刘妈鼻子一酸：“哎哟……夫人真是苦命的人……”
魏小龙也忍不住说：“爹……老伯说得也不一定全是真的，但他这份心意……不像假的。”
魏正言没有回应，他的眼神落在照片上的三个身影——
仿佛那过去的夜色，也在魏府的灯火里重现。
突然，小丁大叫一声：
“哎！这照片……背后也有字！”
众人一起凑过去。
魏正言把湿纸翻过去——
背面果然有一行潦草的小字：
“三人同行，一人不返。”
魏府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小丁：“这啥意思？三个人一起逃，一个没回来？”
刘妈：“那不就是……夫人？！”
老头闭上眼：“是。我当时以为她只是受伤……没想到她回北平后……也没撑住多久。
秋莲之死，和那晚有直接关系。”
魏府空气凝固得仿佛结冰。
就在此时——
叮——
窗外传来清脆响声。
像是金属轻轻撞到瓷砖。
魏正言瞬间抬头：“谁？！”
他冲到窗前，却只看到黑暗中一片冷寂——
唯一的异物，是地上一个银色的小圆片。
小丁弯腰捡起：“这……这是个钮扣？”
刘妈尖叫一声：“不对！！这是……旧义团留下的‘记号扣’！专门贴身放在目标附近！”
魏正言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老头呼吸陡然急促：“他们……确认我在这里了。”
魏正言：“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老头摇头，眼中满是恐惧：
“这一次……他们不是在警告我——
是警告你们魏府。”
魏小龙：“警告我们什么？”
老头喉咙一紧，挤出六个字：
“不要再查那孩子。”
魏正言激怒：“若我偏要查呢？”
老头闭眼，声音像死灰一样：
“那他们……明晚就会杀人灭口。”
魏府所有人头皮发麻。
偏院门突然“吱呀”一声被风吹开。
仿佛黑夜的某张嘴，正慢慢张开——
准备吞掉魏府即将到来的灾难。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