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念念不忘的七宝粥
水纤纤2021-10-28 18:2212,936

  不久,刘婧顺利当上了锦莱酒馆的厨子。她还是本店第一位女厨子,那些男厨子都对她多有照顾,更何况她是王守贵的得意门生。店家给刘婧加了工钱,她的日子可是越过越舒坦了。

  王守贵最近颁给每个厨子一个任务,就是要更新菜单。一个酒馆每到一段时间就要有几个新菜挂牌,否则客人吃腻了旧菜,便不会再来了。可是要创新出一个新菜又谈何容易,既要口味好,还要有新鲜感,也才会吸引顾客。

  刘婧为此花了不少心思,最终还是有了一个好的主意。临安城内的人都十分喜爱吃“叫花鸡”这道名菜,只可惜制作过程比较复杂,把童子鸡腌制好后,需用西湖荷叶包扎,并且在外边裹上一层用绍兴黄酒、盐水调和的酒坛泥,最后埋在地底下三四小时。如此,普通人便不易吃到。

  秉着“叫花鸡”的口味,刘婧创新出了一道新菜叫作“烘焙鸡”。也是用童子鸡一只,剁作小块,用水煮到八分熟。再把鸡肉放入锅内焯水,以醋、酒相拌,入盐少许,烹之。候干,再烹。如此数次,十分酥熟便可取用。两道菜的制作方法虽然不同,可是口味吃起来却是颇为相同。王守贵他们尝了以后,果然大为赞赏,甚至还有厨子说此菜的口感比“叫花鸡”更妙。

  店家也十分满意,立即叫人更新了菜谱,适时推出了这道菜。没过多久,“烘焙鸡”便声名大噪,引得源源不断的食客争相而来。锦莱酒馆的生意也比以前更好,店家喜不自禁,对刘婧更为看重。如今,刘婧的待遇已和王守贵不相上下了。

  或许是这段时间太过辛苦,刘婧休息不好,因此染上了喉疾,终日咳嗽连连。店家见刘婧身体不适,便特例给她休息几日。为了不影响工作,刘婧便去镇上的药店里买了几味治喉疾的中药。

  回去的路上,天朗气清,隐隐约约袭来一阵荷叶的清香。远处水岸边芳芷汀兰,郁郁青青,天光水影徘徊成一碧之色。刘婧屏息欣赏着美景,耳闻数声微弱的蝉音更添情致。她自小就喜爱这野外与世无争的意境。城里虽繁华,却是乌烟瘴气,让人心神不宁。

  快近家门之时,突然发现前面有一男子也在前行。他的背影高大颀长,衣着华丽。不过,奇怪的是华丽的衣裳却沾染了污物,好似很久没有更换。那人的步子似有不稳,软弱无力。她很奇怪,大白天的难道还有人醉酒不成?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上前去一看究竟。

  走到那男子的身边时,竟见他捂着额头,终于体力不支晕倒在地上。刘婧见四周无人,焦急起来,连忙扶着他的肩膀,喊道:“这位公子,你快醒醒啊!怎么了?”

  那男子长得很是俊朗,并且器宇非凡。可他的嘴唇因为脱水结了很多层皮,唇边还渗出血来。他眯着双眼,终于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我,……我是太饿了。”

  刘婧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扶起,艰难地问道:“你还能走吗?”

  庆幸的是他在刘婧的搀扶下勉强还能走,她唯一的信念便是要把他带到农舍里。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迫得刘婧的咳嗽更为严重,样子很是狼狈。好在这个时候很多人都外出干活了,否则肯定又是流言蜚语满天飞了。

  刘婧终于把他扶进屋里,躺在了床榻上。随后,她又拿来一碗白开水,灌到了他的嘴里。只见他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可是人却还疲倦,喝了水便沉沉地睡过去了。此人一定是又饿又困了,非常需要休息。

  等他醒来的时候,迎面便见刘婧给他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七宝粥。刘婧以红豆、黑豆、黄豆、莲子、红枣和核桃仁共同熬制的这碗粥,还有健脾与补肾的功效。他先是用勺子品尝了一口,笑逐颜开,随即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完,他竟然满足地赞道:“这真是人间少有的美味!”

  “公子,过奖了。因你体虚,还不能进食太过油腻之物,故给您熬了这碗七宝粥。如今感觉可好?”

  “想不到,民间竟有如此美味的膳食,这是本王意想不到的。”他的心思竟都还在那碗七宝粥的身上。可是,他刚才说什么?本王!

  他见刘婧满是疑问之色,便毫不隐瞒地道出了身世:“本王正是赵构。你不必惊慌,只要为我保密,定不会为难你的。”

  “什么?你就是……,康王!”刘婧脱口而出,吓得脸色苍白。以前当然有听说,赵构便是当朝皇帝的兄弟,他竟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怎能不让她惶恐。

  “你不必害怕。本王还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赵构露出温和的笑容,真诚地凝视着刘婧。

  刘婧立即意识到什么,连忙给他下跪行礼:“民女给王爷请安!刚才如有冒犯,还请恕罪。”

  “快快请起,本王要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要不是你,或许本王连性命都不保了。”赵构过来俯身扶起刘婧,亲切地说道。

  “可是,可是您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呢?”刘婧满腹狐疑,甚至还有些怀疑他的身份。

  赵构看出刘婧的心思,相信任何人都会有所疑惑的。他叹了一口气,和她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次金兵打了胜仗,包围了汴京,当朝的钦宗皇帝为了求和,便交出他作为人质,以拟出和平协议再放回。金国所谓的和平条款要求犒军费是黄金一百万锭、白银五百万锭,须于十日内轮解无阙。如不敷数,以帝姬、王妃一人准金一千锭,宗姬一人准金五百锭,族姬一人准金二百锭,宗妇一人准银五百锭,族妇一人准银二百锭,贵戚女一人准银一百锭,任听帅府选择。后来,钦宗皇帝与金国拟出了和平协议,赵构方才被遣放回国。

  金国把赵构放逐回国,也不通知朝廷派人来接,送到半路便让他自己走回去了,他们这样做分明就是有意为难。赵构虽然身为王爷,可是身上所带的盘缠不多,租用驴车行了一段路,便再无银两,于是又累又饿晕倒在刘婧的面前了。

  想不到中原已身陷困境,刘婧难免忧心忡忡。此时,她更是担心陈启则的安危。赵构见刘婧心事重重,以为刘婧还在怀疑他所说的话,随即拿出一个玉佩递到她的眼前,那是皇宫里才有的东西。此玉晶莹,内有虹光萦绕,映得满室皆辉,是一块上好的“虹光璃玉”。这块玉佩碧绿通透,正面雕有黻纹缀麟图,反面则刻着“康王赵构”四个字。

  “王爷,民女并没有怀疑您所说。只是为我国忧心,看来金国不仅要占有我朝的国土和财物,还要占有皇朝的女人来满足他们的私欲。为何我朝却要对他们忍气吞声,毫无反击之力?”刘婧越说越激愤。

  “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先皇在位之时,也与金国入侵者交战过,我国因此损失了不少的钱粮与兵力。为了打仗,税赋就必须要增加,令天下老百姓叫苦连天。国家要安定,平定外敌入侵岂是易事。”赵构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无奈地说道:“眼下,为了保住国土,不得不向强者低头。因为金兵个个英勇善战,有备而来,我朝再抵抗下去,只会徒增沦陷的风险。到时候国破家亡,老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如今之计,只有朝廷有所牺牲,才能换来天下的稳定与太平!”

  他的话又令刘婧陷入深思。表面上看当朝帝王昏庸无能,其实却是一番苦心啊。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好强的结局只会是鸡蛋碰石头而已。要是真的要与金国顽强对抗,只怕会损失惨重,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若是国家都保不住了,还谈什么国泰民安?

  “如今,也只能忍一时之气,待到我大宋国力强盛之时,再与金国对抗也不迟,和平才是当下的缓兵之计。本王不知为何与你说了这么多,这些话本不该让人知道。对了,本王还不知该如何称呼你?”赵构看着刘婧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似乎都可滴出水来。她也觉得他平易近人,没有亲王的架势,逐渐在他面前放松了下来。

  “民女姓刘,您可唤为刘娘子。”刘婧向他微微行了一个礼。

  “刘娘子,你为何独自一人居住在这里?”他的眼里满是疑虑。

  刘婧带着一丝埋怨的口气说道:“启禀王爷,民女已嫁为人妇,独居是因为郎君被朝廷征去从军了。否则,我本该是一个躲在郎君怀里撒骄的幸福小妇人。”

  “是的,都是战争惹的祸,若是国泰民安该有多好。你变成这样,本王也感到内心有愧。”赵构满含歉意地看着刘婧。

  他环顾四周简陋的民房,不由得问道:“你一人独居在此处,可有什么经济来源?本王知道一个妇道人家是很不易的。”

  “多谢王爷关心。民女是临安城内一家酒馆的厨子,收入还不错,足够养活自己。对了,这有些银两是给您做回京城的盘缠,应该足够了吧?”刘婧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二锭白银递到了赵构的手里。

  赵构想不到她竟考虑得如此周全,感动地说:“谢谢你!滴水之恩,日后定涌泉相报!”

  “王爷真的不必这样说。不如让民女送您出门吧。”刘婧领着他向门口走去,打开了破旧的房门。

  “这风光旎旖的城市便是临安吗?本王一路走来,确实很喜欢这个地方。”

  “临安城最有名的便是西湖,不知王爷是否路过?”

  赵构有些遗憾地说:“唉,早闻西湖盛名。只是本王一路疲惫,饥饿不堪,根本无心去留意。不过,待本王回到京城,定会抽出时间来西湖一游的。”

  “王爷来日方长,眼下之计是要顺利地回到京城才好。”

  “好!那本王就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

  刘婧看着赵构越走越远,心中竟有了一丝惆怅。都说贵人多忘事,他真的会记得今日的恩惠吗?或只是他的一句无心之语罢了。不知日后是否再会相见?恐怕多半也是枉然了。

  过了好些日子,刘婧对再见赵构不抱任何希望之时,却意外地出现了一个惊喜。

  月自东边的柳树上升起,刘婧如往常一样收工后步行回农舍。月光洒落了一地银光,照着脚下的路,显得格外清亮。田间蛙声阵阵,刘婧听着却感到十分悦耳,一日的疲累竟觉得不知所踪了。

  快到家门时,便见到一大群人围了黑压压的一片。刘婧不免忐忑,莫非是家里失窃?否则怎么会引来如此阵势。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十分担忧自己的财物或已被洗劫一空!

  人群围了好几圈,她穿过重重包围,竟然见到了拿着铁刀的官兵们,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有人认出了刘婧,对他们大喊:“刘娘子回来了!”

  “谁是刘娘子?快走上前来。”为首的官兵对着人群喊道。

  刘婧不明就里,本能地走上前说:“民女正是,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你总算是回来了!王爷都等你半天了,你可真行呀!”那官兵的话里既有责怪也有佩服之意。

  王爷!他口中所说的王爷肯定便是康王了。刘婧注意到不远处有一架舆轿,银顶黄盖红帏,那是亲王专用的轿子。赵构闻声已从轿子中走了出来,见到刘婧友善地微笑:“本王终于盼到你回来了。”

  “民女不知王爷前来,让您久等,还请恕罪。”刘婧连忙朝他下跪。

  “那是本王执意要等你归来,何罪之有?好了,不如进门再说话吧。”赵构扶上刘婧的手,让她领着他走进农舍。身后有几个侍从也跟着一起走入厅堂。

  待赵构坐下,刘婧连忙拿出珍藏的日铸茶给他沏茶。随从中有一个管家打扮的老翁涎着笑脸对刘婧说道:“王爷等你多时了,可见诚意非同一般,你可不要辜负了王爷对你的厚爱啊!”

  “王爷此次前来,不知有何事嘱咐民女呢?”

  “本王回去以后,竟觉得家厨煮的膳食都不合胃口了。思虑再三,原是对你煮的那碗七宝粥念念不忘。因此,与王妃反复商权后,决定纳你成为藩邸的一名家厨。不知你意下如何?”

  赵构说出了一个让刘婧始料不及的决定,把她一下给愣住了。他的管家还以为刘婧不识抬举不愿意,没等她回话就抢先说:“大胆贫妇!如若敢违抗王爷的旨意,便是死罪一条。你还不赶快叩谢王爷的隆恩!”

  “哎!”赵构严肃地制止他,皱眉说道:“本王不想勉强他人。”

  刘婧顿时醒悟。成为王府的一名家厨,那是何等荣耀之事,她又怎会不愿意呢?于王府中供职,不仅吃穿全不用愁,拿到的俸禄更是多到手软。从此,她便不会再为了生计而发愁,也不用租用李婆子的房子而受气了。

  “民女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多谢王爷隆恩!”刘婧识趣地跪下来行了一个大礼谢恩。

  赵构终于喜笑颜开,对刘婧挥了挥手说:“免礼。起来吧,愿意就好。”

  “既然如此,你往后对王爷要自称奴婢了。”管家连忙说道。

  “张管家,这礼仪规矩日后你再慢慢教她吧。今日天色已晚,只有明日再起程了。”赵构又看着刘婧说:“刘娘子,本王要移驾去临安城内的朝凤客栈歇息。不知你是否一同前去?”

  “请恕奴婢不能相陪了。只因这半个月的房租还未结清,奴婢要去找李婆子退掉这房子。王爷,奴婢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能恩准。”

  “你不妨直说。”

  “王爷能否再等我几日,让奴婢回锦莱酒馆请辞?”

  “可以。那等你办完了事,就来朝凤客栈找本王,与大家一同回藩邸吧。”

  “多谢王爷。”刘婧抿嘴一笑,屈膝送他们离去。

  那夜由于太过兴奋,刘婧根本没有真正睡着。迷迷糊糊地熬到了天明,没想到李婆子却不请自来了。

  昨晚这么大的事情当然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去了。她一见刘婧,便装腔作势地自打嘴巴,说自己不识庐山真面目,前些日子说的闲言碎语玷污了刘婧的耳朵,还请她大人有大量,原谅自己一回。刘婧也不同她一般见识,结了账匆匆去了锦莱酒馆。

  刘婧的请辞因是康王的旨意,店家当然不会有任何异议,还恭喜刘婧鸿运当头,福泽深厚。那些厨子们更是大叹刘婧命好,遇到人生中的贵人。其中还有人偷偷给刘婧送礼,想让她提携他们。众人满是羡慕与妒忌的目光,只有一人,却是与他们不同。那便是王守贵,他看着刘婧的眼神竟有些担忧。

  刘婧走到王守贵面前,恭敬地说:“师傅,徒弟即将离开,不知何日有缘再见了。但是,师恩永远会一直铭记在心。若是日后有用上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以让我报了您的知遇之恩!”

  王守贵幽幽地说:“你能当上康王的家厨固然是好。只是,往后却要加倍小心行事才行。这王府不比酒馆里当差,稍不留神就会出差错,或是惹怒了什么皇亲国戚,到时可是免不了要受到责罚的。”

  “谢谢师傅的提点,弟子一定要牢牢谨记。只是康王为人随和,想必会厚待弟子的。”刘婧不能对他说出自己有恩于赵构,只好如此说才能使他安心。

  “他毕竟是帝王之家,难免会有脾气,你也不能太大意了。”王守贵还是满面忧色。

  “师傅,请放心。弟子会谨慎行事的,万不会忤逆了主子的意思。”

  “可是王府的菜肴精致又繁复,要做那里的司厨并非易事。幸好为师曾经跟在宫中任御厨的肖师傅学过十几道宫廷御膳的做法,今日就抓紧时间传授予你吧。”

  刘婧感动得热泪盈眶:“师傅,您的大恩大德,弟子没齿难忘!”

  王司厨一本正经的说:“做宫廷菜,最重要的在于一个‘精’字。所谓羊头签止取两翼;土步鱼止取两鳃。意思是做羊头签时只能取两边前腿的肉,而做土步鱼时也只能取两鳃处的肉,它们的关键之处就在于取用的食材。为师也只能把做菜的要领告诉你,剩下的就要靠你日后在实践中摸索与领悟了。”

  “是,弟子明白。”刘婧虚心受教,短短几日就掌握了不少做宫廷菜的精髓之处。

  临行之前,刘婧不忘给王司厨行了一个叩拜之礼,感谢他教会了自己烹饪之术,才成就了她今日的锦绣前程。

  刘婧终于凭着自己的能力换来了今日的荣华。不依靠任何人而活,终没有落入风尘,这对于一个妇人来说,不正是极大的成功了吗?

  这一日的天气极好,万里无云,碧蓝一泓。刘婧跟着赵构的大阵仗终于到达了藩邸。抬头观望大门,极具富贵祥和之气。绿瓦红墙尽是飞檐卷翅,金黄水绿两色的琉璃华瓦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熠熠光芒。门前两条赤色大柱旁分别是两只栩栩如生的麒麟神兽,还有两侍卫一左一右地守护着。

  跨入门槛,是宽阔的前庭。园中古木参天,怪石林立,盆景遍地。最入眼的便是远处那一株老梨树,开了满满香花,仿佛凝了一树的冰雪皎玉。远远望去,让人如坠烟雾缭绕的仙境。中间有一个亭轩叫“赏梨轩”,供主人品茗赏花。亭台边有一汪池水,池水清澈,可见水中鲤鱼在来回游动。进门过了一个空阔的院子便是王府的正殿,东西两边还设有配殿。

  正殿两旁便是主子们的大房,每一房都有一个庭院,以拱门相隔断。走了许久,张管家才带着刘婧到一个独立的庭院,门前有一个牌匾写着“巧膳馆”。

  “往后这间厢房便是你的住所了,我已吩咐婢女们打点干净,一切都换了新的物品。之前这是谭司厨住过的,你可要叩谢王爷的隆恩。”张管家指着其中一间很大的厢房对刘婧说。

  刘婧对一同前来的赵构行了一个大礼:“谢王爷的厚爱,奴婢感激不尽。”

  “免礼。谭司厨年纪大了,最近已请辞回乡。本王特聘你为巧膳馆的司厨,由你掌管一切。”赵构挥了挥宽大的袖子,又对着排成一队的厨子们严厉地说道:“今后你们要听从刘娘子的安排,不得违抗。要是有谁与她过不去,便是与本王过不去,可曾听清?”

  正在这时,赵构的莺莺燕燕们已闻声赶来巧膳馆。她们是他的家眷,穿得花枝招展,富贵荣华。其中有四位年龄尚小人幼女,都是赵构的孩子。

  其中一位姿色出众,宁静端庄,穿着锦缎的女子向他屈了屈膝,低头说道:“妾身接驾来迟,还请官人恕罪。”

  赵构凝视着她,眼中满是温情,扶起她道:“无妨。本王已带回跟你提及的刘娘子。”

  “这位便是刘娘子。果然如妾身所想,清秀婉约,蕙质兰心。官人,您真是好眼力。”王妃对刘婧大为赞赏,很是友善。

  “大胆奴婢,还不赶快见过王妃。”张管家突然大声提醒。

  刘婧看着她们,确实是有些怔住了。收起满腹心事,刘婧连忙给王妃行了一个大礼:“奴婢叩见王妃,祝王妃福寿安康。”

  “好!你也来见过其他三位郡君吧。”王妃所说的三位郡君分别是吴芍芬、田春罗及姜醉媚。吴芍芬孤冷清傲,令人见之意远;田春罗娇艳欲滴,让人油然而生怜香之意;姜醉媚则人如其名,妩媚动人,明眸皓齿。刘婧一一见过诸位,甚至还向几位小宗姬问好。

  赵构的王妃名叫邢秉懿,是他的结发之妻,两人感情深厚,相敬如宾。她对刘婧微微一笑,又转身对赵构说:“官人路途劳累,也该移驾厢房歇息了。这里就交给妾身处理吧。”

  “秉懿,那这里就有劳你了。”赵构轻抚秉懿的柔荑,点了点头。

  “那不如就由贱妾伺候官人歇息吧。”醉媚乘势相迎,笑靥如花。刘婧却发现身旁的吴芍芬冷不防朝她白了一眼,脸色异常难看。想来,这几位侧妃是免不了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了。

  秉懿也不理会她们,挽起刘婧的手,亲切地说:“刘娘子,你随我来。”

  她领着刘婧来到巧膳馆的后厨里,指着其中六位说:“这六位都是厨子。杨厨子与朱厨子是负责做下人的膳食的。邱厨子、李厨子与汤厨子都是你的帮手,还有这位是巧帛,她本是田郡君房里的婢女,由于甜点做得好,就调到膳房里供职了。”

  所说的云黛引起了刘婧的注意,她是膳房里除刘婧之外唯一的女性,生得俏丽可爱,小巧玲珑。巧帛对刘婧恭敬地说:“刘娘子,日后还请多多指点。”

  刘婧也对她报以友好的微笑。又听秉懿继续介绍下去:“剩下的十几位便是采购、红案、宰夫还有厨役了。你要督促他们,发现谁有偷懒的,及时向我报告。”

  “好的。”刘婧唯命是从。

  “刘娘子,今晚你要准备我们的晚膳,不明之处可参照往日的菜谱。”她对刘婧说完,又看着众人说:“好了,你们都去忙吧。我还要与刘娘子到别处去逛逛。”

  张管家也想跟着来,却被她制止:“张管家,你退下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

  张管家低头哈腰地退去:“是,小人告退。”

  秉懿眼波流转,侧目对刘婧说道:“不如你随我再到后花园去走走。”

  刘婧忙点头应允。

  秉懿带着刘婧,身后则跟着数位婢女一同来到了后花园。花园里已是繁花似锦,欣欣向荣。牡丹芍药争奇斗艳,花团锦簇地开了满园。把余下的玫瑰、兰花还有杜鹃都给比下去了。正如同懿王妃高贵典雅,好似嫣红夺目的牡丹,岂是那几位侧妃可比的。

  “王爷给了你很高的评价,往后你可安心在王府供职。我也喜欢你,大不会为难于你。只是不知那几位郡君如何待你了,如若受了委屈,不怕对王爷与我说,我们定会给你个公道。”

  “谢谢王爷与王妃的厚爱,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地伺候,不敢有一丝怠慢。”

  秉懿又打量着刘婧说:“你日后进了王府便是这的人了,司厨一职也是重要的职务,你的打扮不可太过寒酸。明日,我会命巧绣坊的裁缝为你新制几套新装。”

  刘婧低头看着自己的深蓝色粗布裙装,只有袖口与领口印了白色的小花图案,确实是无法登大雅之堂。往后,她再也不能用巾帼装饰发髻了,若水给的金银首饰正好派上了用场。

  回到房里小憩了片刻,刘婧便要全力准备今晚的膳食了。这是第一次在藩邸做膳,显得犹为重要。翻阅以往的菜谱,一顿晚膳甚为繁复,更别谈家宴了。可无论如何,她都要精心做出可口的饭菜,以报答赵构对自己的器重。

  去到厨房,大伙都已在为今晚的膳食做着准备。他们见了刘婧,都向她点头示好。刘婧首先对采购问道:“今日都买了些什么食材?”

  “这是今日采购的清单,已由张管家验收了,还请刘司厨过目。”采购恭敬地向刘婧递上来一张单子。

  “往后你们都称我为刘娘子吧。”刘婧对他们说完,又低头去看单子。晚膳的菜谱必须按照清单上的食材做,可是采购买的食材却不是刘婧全部需要的,还有一些是她需要的却没有买的。这可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于是,刘婧便对采购说:“明日你采购时需按照我写的清单去买,否则缺了哪一样你也不知。算了,今日倘且按照这些食材做吧。”

  刘婧又唤来巧帛给她安排任务:“巧帛,今晚的点心就做香酥苹果、双色豆糕,还有鹅梨饼子。”

  汤厨子主动来问刘婧:“刘娘子,那汤品呢?”

  “已确定为龙井竹荪汤,这些材料易找,里面再放些鸡肉一起炖着。”刘婧交代完,又对每一位厨人都下达了任务。今日的晚膳当真要费一番功夫了,刘婧的额头不知不觉间已渗出了汗珠。

  晚膳的时间很快便到了。丫鬟们相继涌进厨房往外上菜,这上菜的顺序还很有讲究,万不得有差错。第一盏上的是点心三品;第二盏是酱菜甜酱萝葡、甜酸乳瓜;第三盏花炊鹌子;第四盏是肫掌签、缕肉羹;第五盏是肚胘脍;第六盏是鲜虾蹄子脍、鳝鱼炒鲎;第七盏是煨牡蛎;第八盏是螃蟹酿橙、润鸡。第九盏是蒸桂鱼;第十盏是龙井竹荪汤;第十一盏是四时水果葡萄、鹅梨、苹果和桔子。酒品则是自酿的桂花酒。

  菜品终于上完了,刘婧才重重地吁了一口气。只是不知是否合乎主子们的口胃,所谓众口难调,心中难免为此忐忑。过了不久,便有丫鬟来传,要刘婧到玉珍堂一趟。

  她一路上走得很是艰难,心中猜疑不断,不知是贬是褒。该面对的终究来了。推开房门,看到一家子坐到台前其乐融融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赵构一见到刘婧,很是欣慰地说:“刘娘子,果然是不负众望啊!”

  刘婧鞠身道:“奴婢一直在担心,不合主子们的胃口呢。”

  赵构带了笑容道:“这是哪里话?你的一碗七宝粥都做得如此有水平,更何况是这些菜肴。你的手艺是否天下第一,本王并不知道,只知道是最合本王的胃口,这便是难得了。”

  秉懿扬起眼眸,举杯起身道:“官人说得极是,只要是合乎您的胃口,自然也是合乎妾身们的胃口的。妾身敬官人一杯,祝贺官人喜得良厨。”

  赵构颔首,很是高兴,仰首一饮而尽。

  “既然官人喝了王妃的这杯酒,也要喝了贱妾的这杯才是。不要分了彼此才好。”醉媚也举起酒杯,不放过地献媚。

  “好,本王一视同仁。准你们一人敬一杯酒。今日的美味佳肴,不喝酒岂不负了这些美食。”他突然看到刘婧还静静地伫立在原地,连忙道:“还有刘娘子,也准你敬本王一杯。快坐下,本王赐你一同用膳。”

  刘婧一惊,惶惶低头说:“奴婢不敢!”

  “刘娘子果然是不忘家规,好!看来张管家还是教会你了。”秉懿故意称赞,却是提醒着家奴万不可与主人同桌而食的家规。

  赵构带着薄醉,倏然变色道:“本王的旨意难道不比家规吗?”

  话音一落,顿时雅雀无声。

  还是醉媚挺身而出,试图要缓和不快的气氛:“当然是以官人的旨意为重。贱妾愚饨,猜想官人的意思大概是要赏赐刘娘子才会有此恩惠吧?”

  “是呀,今日只是偶尔为之,还请王妃不要介怀。”芍芬也启齿说道。

  “诸位妹妹都不介意,倒显得我不大度了。”秉懿冷眼瞧着各位侧妃说道。

  “刘娘子,王爷叫你坐,便坐下吧。”春罗对刘婧使了一个眼色。

  “奴婢感谢王爷的好意,只是奴婢已经用过晚膳了。”刘婧也不想秉懿难堪,试探着回避。

  “无妨,你可随意用一点。主要是陪本王饮一杯。”赵构已消气,语气平和地对刘婧说。

  “难得王爷有如此兴致!刘娘子,你再有推辞便是抗旨了哦。”醉媚眉开眼笑,想必她还在得意刚才赵构对秉懿的斥责吧。

  “好的,奴婢谢过王爷。”刘婧缓缓坐下,略带不安。

  “快!尝尝你做的这道鲜虾蹄子脍,最合本王的口胃。”赵构用筷子指着那道菜对刘婧说道。

  刘婧怯怯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入口。快速扫过众人的眼神,仍然发觉出秉懿眼中的一丝不快。

  一早起来,指点厨子们准备早膳后,刘婧便着手拟一份有关这周的菜谱。大约过了二个时辰,刘婧便拿着拟好的菜谱向赵构所在的宜华院走去。

  她的心里暗藏了心事,早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他说。不过,又担心有些不太妥当。她不是有恩于他吗?想必他也不会责怪吧。这样想着,她便再无怯意,大步走了进去。

  听小厮说,赵构进了书房。刘婧轻轻叩了叩门,说道:“王爷,奴婢可否进去一谈?”

  “刘娘子,进来吧!”从里头传来赵构洪亮的声音。

  刘婧进去给他请安,然后关切地问:“不知今日的早膳可合您的心意?”

  “很好。你总是知道本王想吃的是什么。”赵构点头微笑。

  “这是奴婢拟好的菜谱,请王爷过目。如若有不妥之处,劳烦王爷再做修改。”刘婧躬着身子,双手奉上。

  赵构坐在雕花梨木大椅上,静静地阅览那份菜谱。刘婧本以为他会执笔修改,却没想他竟原封不动地丢回给刘婧,说道:“好!就按你写的菜谱做吧。不过,这份单子也要拿给王妃看一下才好。”

  “奴婢过一会就去拜见王妃。只是,奴婢还有一事相求,不知该不该说?”刘婧怯怯地说道。

  他含着笑意说:“有何事相求?不妨直说,在本王面前,你不必拘礼。”

  刘婧抬头见他温婉的表情,这才放开胆子:“奴婢的郎君离开已经足足四个多月,奴婢很想在军中探听他的音讯。恳请王爷帮忙打听郎君的近况,他的名字叫陈启则。”

  “这点小事,对于本王又有何难?你帮本王解脱困境,这恩情本王是不会忘的。你若思念郎君,本王还可以把他调到藩邸做护卫呢。”

  刘婧喜出望外地看着他,一时间还有些不敢相信。直到迎上他无比真诚的眼眸,她的眼里不禁涌上了感激的泪水,连忙跪下来给他谢恩:“谢谢王爷!王爷的恩情,奴婢一定会永世铭记在心!”

  赵构扶起刘婧,凝视着她说:“快快起来。本王不求你回报,只要你能安心地待在藩邸给本王做美食便可。”

  刘婧破涕为笑,用袖子抹着泪水笑道:“王爷真会开玩笑,这本是奴婢的分内事。”

  赵构笑逐颜开:“本王今生就有两个嗜好。一个是沉迷于书法,另一个便是讲究口腹之欲了。如今该知本王为何如此器重你了吧?”

  “是!奴婢日后一定会在做膳食上多下功夫,为王爷鞠躬尽瘁。”刘婧暗自下了决心。

  “你能有这份心意便好。时候不早了,本王准备要去朝廷一趟,顺便打探一下你的事情。”赵构抚了抚衣领,端正神色说道。

  刘婧朝他轻轻鞠了一个躬,低声说:“那奴婢就不打扰王爷,先退下了。”

  从赵构的书房出来,刘婧便匆匆去往秉懿的紫云院。她所在的庭院距离不远,刘婧很快便到了。晨光微薰迷离,院中两株海棠开得花繁叶茂,柔枝绰约,艳红似血,缕缕香气充盈满庭,令人直欲醉去。

  长廊上,只见秉懿抱着女儿坐在她膝上,娴熟地帮她梳理头发。旁边的乳母拿着一个镶金嵌银的手饰盒,等着王妃挑选。这女孩儿大约三岁,出落得粉娇玉嫩,眉清目秀。她睁着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刘婧,又抬头对母亲说:“娘亲,有人来了。”

  刘婧走上前去,朝秉懿福了福,说:“王妃早安。”

  秉懿朝刘婧的方向抛了一眼,淡淡地说:“你来了。”

  “奴婢拟了本周的菜谱,已给王爷过目了,还请王妃定夺。”刘婧从怀里掏出菜谱向秉懿递去。

  “王爷都认可了,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秉懿连接的意思都没有,又转头看着乳母说:“嬷嬷,你带佛佑去后花院玩吧。”

  待乳母与小宗姬离去,秉懿这才对刘婧说:“你到我的殿堂里来吧。”

  此时殿中盈立着三位丫鬟,云髻雾鬓,香风影动。其中一位朝端坐在正堂之上的秉懿递上一杯茶,她轻轻呷了一口道:“似乎王爷很喜欢你。”

  刘婧站在她面前,略显不安地答道:“王爷只是器重奴婢罢了。”

  刘婧今日梳了盘桓髻,以一支镶珠翠青簪与玫瑰绢花装饰,身上穿的是新缝制的青缎掐花对襟外裳。秉懿赞许地点了点头说:“你今日穿得很得体。要不是听说你已嫁为人妇,我定会指了你当王爷的侍妾。”

  “奴婢惶恐!只愿一生一世为王爷做膳食足矣。”刘婧听后略显尴尬。

  “既然你今生无缘成为王爷的妾氏,那就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昨晚你犯了家规,可曾知罪啊?”秉懿加重了语气,严厉地问道。

  刘婧惊慌失措道:“奴婢知罪了。可是昨晚的情形也有不得已之处,还请王妃恕罪。”

  秉懿冷冷地说:“我是想提醒你,千万不可忘了自己的身份。纵使王爷对你如何看重,也不要恃宠而骄,失了一个下人的本分。”

  “是!奴婢一定谨记王妃的教诲,不敢再犯了。”

  “好了,你退下吧。”秉懿朝刘婧挥了挥绚了彩霞的衣袖。

  刘婧松了一口气,幸庆王妃没有对自己做出处罚,否则可不是好受的,往后她的言行举止务必要加倍小心了。

  午后时分,有一位穿着藕色长裙的丫鬟突然出现在厨房。她找到刘婧,说是替吴郡君传话来了。让刘婧备一份枣泥糕和菊花佛手酥,再沏一壶双井茶亲自给她送去。

  吴郡君?不知找她是何意图。刘婧想到,不会又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吧。或许她们也在好奇刘婧与赵构之间的关系,为何他会为了区区一个小家厨而对宠妃动怒。当然不能把自己与赵构相识的过程告诉她,那可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刘婧按着吩咐,捧着茶水点心绕到了吴芍芬所在的芍芳院。迎面走来一位丫鬟,笑容满面对刘婧指着路说:“刘娘子,我家郡君正在偏房看书,请您过去吧。”

  殿中安静无声,四周的竹帘皆是半卷,晨光射进来也是微薄的暖色。吴芍芬没有发觉刘婧进来,也并没有丫鬟在侧。她一味沉浸在书中,专注的眼神衬托出她刚毅的美。虽说她的美貌不及别的妾妃,但是脱凡的气质却是独一无二的。今日她穿的是一袭曳地飞鸟描花长裙,头上只梳随常云髻,看来她是不太热衷于精心打扮的。

  刘婧悄然走进她身边,把托盘放下,轻声道:“奴婢参见吴郡君。”

  她抬起眼帘,看着刘婧说:“你来了。赐座。”

  “谢谢郡君。”刘婧坐于她的右侧。只见她放下史书,专注地看了刘婧一眼,又略带好奇地说:“我看你日日被油烟所侵,怎么皮肤还保养得如此娇嫩与洁白?”

  刘婧抿嘴一笑,说:“郡君有所不知,厨娘也有一套自己的保养秘方呢。奴婢常以黄瓜片敷面,可有收敛毛孔之功效。还有柠檬、鸡蛋清加蜂蜜敷面,也可达到美白肌肤的效果。”

  “你这样说,我倒也想学一学呢。这些天然的东西,或许比店铺里买的胭脂水粉要好许多。”芍芬抚了抚自己的脸,嫣然一笑。

  想不到她是如此的平易近人,让刘婧顿时放松不少,也许她就是所说的外冷内热之人吧。但是,刘婧仍然没有放松警惕,不会因此而失了分寸。

  “你长得这么标致,又做得一手好菜,怪不得王爷会如此器重你。”她又想起昨晚之事,笑言:“其实昨晚你给我们这几个侧妃出了一口气呢。”

  “此话怎讲?奴婢绝不敢当。”刘婧的表情流露出一丝尴尬。

  芍芬也不避忌,坦言道:“这里没有别人,我也坚信你不是多舌妇。昨晚,王爷竟然为了一个仆人去斥责王妃,这可是吾们从未见到过的。往日,王妃在人前盛气凌人,我们几个侧妃处处受她压制,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原来是这样。”刘婧略显不安地说:“但是,昨晚的情形并非奴婢所愿,奴婢自知是犯了家规,幸庆得到王妃的宽恕。”

  “家规?什么规矩不都是人定的嘛,有时是可以变通的。重要的是有权势的人一句话,任何的传统规矩都会显得微不足道了!”她睨了刘婧一眼,又严厉地问道:“今日之话,你不会挑拨给王妃听吧?”

  刘婧正色说道:“郡君请放心,奴婢不是这种小人。否则,相信聪明如您也不会把这话说给奴婢听吧。”

  芍芬对刘婧点了点头:“我看出你是机灵之人,城府不深。不知你是否相信天意?”

  “天意?”刘婧沉思了片刻,幽幽地说道:“奴婢当然是信的。否则,或许就不会遇见王爷了吧……”

  “是的,天意是不可违的。”她轻轻地笑了,眼神看着前方,如见一抹彩霞,缓缓地说道:“我的父亲是武翼郎吴近。待到我出阁的年纪,听到他说最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遍地开满妍丽可爱的芍药花,花下还有一只小白羊。花丛之上有一个亭子,亭子上的匾额上竟然写着‘侍康’。直到我果真被康王选中成为他的侧妃,大家都说‘侍康’应验了。”

  刘婧听着她的美好的叙述,真诚地说:“恭喜郡君!看来您与王爷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哼!可惜他的身边早有邢氏这个王妃。我的肚子又偏偏不争气,没有为他诞下一儿半女。如今都让她们风光去了,以至于我在王爷的心里是最低贱的!”她的眼神越发凌厉,心中充满了不甘。

  刘婧开始坐立不安,怯怯地安慰道:“郡君何必妄自菲薄?来日方长,说不定来日您为王爷诞下男婴,便是皆大欢喜了。”

  “对!你说得没错。她们都是给他生了女儿,只要我生了男婴,就可以成为他重视的人了。”芍芬看到了希望,冰冷的脸上终有了一丝笑容。

  刘婧适时起身,连忙替她倒上一杯茶,毕恭毕敬地献上:“郡君说了这么久,大概也渴了吧,请品茗。”

  “唔。”芍芬喝了茶,又用玉指挑起一块枣泥糕,赞道:“入口便化,甜而不腻,果然是好味道。”

  “日后郡君喜欢吃什么,尽管对奴婢说,奴婢一定会去准备妥当。”刘婧低首说道。

  “好!不过,我最后还想奉劝你一句。日后要擦亮眼睛,认识谁才是明主,只有选对了大树才能依傍终身。”她话中有话,刘婧不是无知之人。

  “是。奴婢也想告知郡君,自己并非是墙头草。”

  芍芬听到刘婧如此说,蹙起的眉头也渐渐舒缓了。

继续阅读:第四章 藩邸的妻妾争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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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女御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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