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暗室位于凌相的书房之内，
走出暗室，出了书房，与方才的昏暗似夜不同，外面的天还正亮着，不过也才刚过午时而已。
凌宇归原本就是逆旨私自返回，
时时刻刻都要冒着被发现后问罪的风险，所以也不能久留，没有待多久，便收拾起东西准备要返回襄州。
但这这时，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
“何人。”
“奴婢芷兰，求见大将军。”那听了一上午的熟悉声音又再度响起。凌宇归其实是有些疑惑的，自己亡故女儿的侍女为何在此刻要见他，难不成是因为对于凌素馨的事又想到了什么，但这也该去找凌相才对，找他作甚。
心中疑惑，
便更好奇想要了解，
“进来。”
他道。
芷兰推门而入，向着凌宇归屈膝行了一礼，
“奴婢拜见大将军。”
“你有何事，可是与馨儿有关？直说便是，本将军也没有功夫多耗。”
芷兰起身，
看着在收拾行李的凌宇归，垂着眸子声音淡却恭敬：
“奴婢知道将军现在时间紧迫，要尽快返回襄州。可是有一件事也与襄州有关，奴婢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当将此事告知将军。”
“襄州？”
被贬谪去的这个地方简直可以算是凌宇归活到这个岁数最大的耻辱与污点，提起襄州，便不禁让他想起自己为何会被贬，继而想到当时堂堂大将军，却在皇都沦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笑柄那不堪回首的经历。
“你要说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还是馨儿有什么话要让你带给本将军。”
果不其然，
哪怕芷兰就说了一个地名，也能一下子吸引起凌宇归的注意力，让他放下手头的所有事，可见是有多在意。
只要在意便好办了，
芷兰心中有了底后，这才继续开口说道：
“将军有所不知，在那件是发生之后，皇贵妃娘娘在宫中个也是被气病了数日，不过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将军。她常对奴婢们说，将军是这天下最英武有魄力的人，是盖世大英雄，立下多少战功守护多少百姓得意安居。但是现在却被人胡乱编造成戏文加以抹黑污蔑，还因此遭到贬谪，娘娘既心疼将军，又是为了将军不值啊。”
听到芷兰说起凌素馨的事，
特别还是对自己这个父亲的孝心，
凌宇归长叹一声，眼中有掩不去的悲伤，
“难为馨儿在宫中已是步履维艰，还要替我这个做父亲的担忧。只叹我这个做父亲的却不能尽到责任，护不住自己的女儿，若是还在皇都里，作为馨儿的依靠支撑，或许她也不会这么早就——”
摇了摇头，又是长叹一声。
“将军有所不知，娘娘除了替将军担忧之外，其实也吩咐人在暗中调差这件事，为的就是替将军洗脱冤屈能够重回皇都。而且知道娘娘薨逝之前，其实也已经多少查出了些眉目，即是娘娘当初的心愿，奴婢觉得也应当告诉给将军。”
“什么？馨儿居然查出来了，查出来了什么，快告诉本将军。”
对于这件事，凌宇归也确实表现出了激动的情绪，一般的悲伤化为急迫，问询起来。
“回将军的话，娘娘查出了在那处戏文传播开来之前，静贵妃曾有几日是不在宫中的，对外宣称的则是奉旨出宫祈福。但是以静贵妃的性子，不用想都知道只是个幌子罢了。当时娘娘其实有派人去跟着，但是回报时只说一处宫便去见了她的兄长邵靖易，而后二人又去了趟皇都中最大的酒楼醉花阴，原以为就是寻常的出宫玩一趟便并未多心。但是事发之后，特别是据说那戏文也是第一个在醉花阴中上演，实在让人不能不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凌宇归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芷兰也不放弃火上浇油的机会，继续道：
“所以皇贵妃娘娘便推断，此事根本就是静贵妃一手布的局，不，不只是静贵妃，娘娘甚至觉得皇上也是默许或者指使了这整件事，毕竟没有皇上的允准，静贵妃岂能出宫；毕竟当时凭借凌家的势力想要压下那出戏的风头竟办不到；毕竟皇上向来处事公允，这次却只是因谣言就将将军贬谪，连查实也没有。从这数个来看，实在不能不怀疑，这一切都是皇上与静贵妃做的，想要让将军身败名裂的局。”
不用面对凌相，面的凌宇归这个头脑简单的莽夫，芷兰编起谎话可谓更加的信手拈来。
这些哪里是单凭凌素馨就能想出来的，她也从没有派什么人查证什么事，所有的信息都是雪姬派人搜集而来，等待这在最恰当的时机拿出，成为一位催化剂与导火索，让一切都变得更加不可控制起来。
而现在，就是她要等的这个时机。
一出《斩羽案》本就是凌宇归的心病所在，而芷兰三言两语的，又将凌素馨塑造成一个极富孝心，会替自己的父亲鸣不平的女儿，也让凌宇归作为父亲的爱女之情更加泛滥起来。
两种情绪交杂，
最后化成了比从前在要严重百倍的怒火，
“原来皇上与白景音不单单是害死了馨儿，更是害的本将军成为那些贱民口中的笑柄，原来所有的事都是他们二人所为。欺人太甚，不，这口气本将军绝对咽不下去，绝对不！”
从那充满了怨恨的目光中，芷兰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达成。
人在怒气中，做出什么莽撞的举动决定，那不是在平常不过的事吗。
就比如此刻的凌宇归，
尤其是等他去到襄州那个没有凌相的环境里，同时失去外界束缚与自己理智的凌宇归，绝对能够成为最具杀伤力的武器，是元氏天下极大的隐患。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拭目以待，作壁上观。
芷兰推出了房门，
抬头看着隐在云层之后，并不算太刺眼的一轮明日，
深吸了一口气，
忽然就觉得无比的轻松，好像在心中压得太久的一快石头，终于化为了乌有，消散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