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浓把他身后的伴娘一把抓过来,把外套脱了盖在她身上,柔声问道:“还好吗?”
伴娘呜呜哭着点头,新娘也赶紧过来护住伴娘,姜雨浓这才正眼看向地上的刘二壮。
刘二壮颤巍巍的被人从地上扶起来,摸着自己的脸,扒拉开眼睛上的面粉,活像个小丑,他恼羞成怒,大骂:“臭娘们儿你哪过啊(你谁啊)!?有你莫斯事(什么事)!?”
姜雨浓高跟鞋往前一踏,气场全开,厉声道:“老娘姜雨浓,就见不得婚闹闹伴娘,怎么着?再来两下?一个个大男人,没见过女人啊?”
说罢,她抬手指向众人,语调提高了三分,说道:“你,往人胸口摸,你,往人屁股摸,你们特么耍流氓还是怎么着?掉不掉底子(要不要脸)?一过过憨头日脑(一个个憨批),没摸过的自己回家摸老母去,搁这骚扰人黄花大闺女,老娘给你三条腿打断!”
姜雨浓气势太盛,刘二壮几个男人本就不占理,一群父老乡亲们看笑话,出来几个人有人打圆场。
刘家老太婆听见外面声响跑出来,一看自家儿子的惨样,心疼的不得了,对着姜雨浓就一通输出:“夭寿哦!小姜!你咋打我大儿?还想不想租我们家房了,那宅基地我们不租了,你赶紧滚!”
姜雨浓冷哼一声:“合同签了,指印按了,村委会备案了,你想反悔?行啊,那就赔我三倍房租违约金!三十万拿来,我立刻搬走!”
姜雨浓在魔都打工数十年,遇到难缠的甲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经受了诸多磨难后悟到的一点,那就是人赶事,不能事赶人,遇事直接发癫,不然就得乳腺结节。
在沪十年搬了十一次家,难缠的房东也见过不少,姜雨浓签的租房合同,岂能找到漏洞?
刘老太反悔撒泼,嚷嚷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反正这我家房子,我说不租就是不租了!”
刘大壮一听急了,赶紧拉住老妈,低语:“就那破房子,没几年地基都倒了,要是没人维护维修,估计要被收走,好不容易找到个冤大头要给咱重新建呢,你激那火干啥?”
姜雨浓早就拿捏他们的心态,顺水推舟,假装应道:“行啊,咱们去县办公室把这事断断。我也不租了,我有钱还租不到一间房了?”
底下好事的村民,一听有这好事,哪家有空闲宅基地的都上赶着举手。
刘家一看这场面,熄了火,刘大壮赶紧道歉。
眼见局面不好收拾,炫完饭的王婶把嘴一抹,赶紧上来打圆场,笑道:“大喜的日子,说这么害感情的话没必要,都是小孩子打打闹闹的,哪还较真了呢?”
王婶拉着姜雨浓,一个劲儿使眼色,小声劝她:“老太太最近忙昏了头了,他们家刘大说话算话的。”
王婶转头又劝刘大壮,说道:“刘二你也是,闹那伴娘干啥?县里之前才组织开了会,要移风易俗,彩礼都要取消了,你说你是不是憨批?”
姜雨浓见好就收,掏出了红包,递给护着伴娘的新娘,语气柔和许多,轻声道:“祝你新婚快乐。我就不打扰了,等我把小院弄好了,有时间过来看看。”
新娘和伴娘点点头,伴娘眼泪汪汪又小声的说了句“谢谢”,姜雨浓一笑,转身走开。
姜雨浓走在回家路上,心想刚刚她有些冲动,初来乍到,得罪了村里的富户,以后还要在这住挺久呢,开局不利啊。
恰逢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小雨,姜雨浓低骂一声,想赶紧跑,无奈泥泞的道路和高跟鞋完全不适配。
就在姜雨浓尴尬之时,王婶一边喊着“小姜”,一边从身后追来,几步跑到她身边,给她撑了把伞,说要一道回去。
王婶态度十分殷勤,笑着说道:“我觉得和你合眼缘,莫欻(chuá)雨(别淋到雨了),他们家那宅基地我是晓得的,还是旱厕呢,没洗澡的地儿。走,到我家去洗洗,今儿就在我家吃晚饭!”
姜雨浓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拒绝,但别不过王婶的热情,两人搀扶着往家的方向走去。
王婶家也是自建房,不比刘家的阔绰,只有一层小平房,三个房间,门前一片硬化的水泥院子,房子后面是一块菜地,正值春天时节,刚下了秧苗,四周郁郁葱葱,杏花已经开了一茬。
姜雨浓把鞋子和裙摆洗干净,厕所虽然简陋,好歹能用。
她回了趟租下的宅基地,就在王婶家隔壁十米外,原始布局和大小,与王婶家差不多。
姜雨浓花10万块钱租了二十年,装修款由她支付,期满后还给房东。宅基地还剩一个空架子,算得上是危房了,许久未有人住,只有一间从前做卧室的屋子还算整洁,被她收拾了出来,勉强住人。
姜雨浓躺到床垫上,胸口又开始不太舒服,前段时间的体检单就放在随身的背包里,心跳加速和心悸提醒她,不能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回想着自己这一周以来的遭遇,年近35被公司优化,单身未婚又没有背景,在五光十色、变化巨快的化妆品行业,从来都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于是,姜雨浓瞒着家人回了乡,在江北租了套宅基地,准备改造成酒馆,赚点糊口钱,呼吸新鲜空气。不婚不育回乡躺平,从现在起就是她的人生目标。
姜雨浓正出神想事情,就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挠她的手,姜雨浓低头一看,瞬间瞳孔地震,嗷的一声大叫着从床垫上弹起来!
一只巨大的蚰蜒!
蜈蚣样的外表,巨长的十八条大长腿,看一眼鸡皮疙瘩就能掉满地,蚰蜒受惊,嗖一下钻进了被窝里,姜雨浓直接原地崩溃,必须赶紧找装修队,立刻!马上!改造刻不容缓!
姜雨浓惊魂未定,王婶的小孩来找她,颇为无奈的问她:“虫子在哪儿?我帮你抓。”
姜雨浓颤抖着指向床铺,小孩翻开被子找到了那只蚰蜒,他一抓一提一捻,直接踩死在脚下。
危险解除,姜雨浓觉得眼前的小团子就是救世主!
姜雨浓来到王婶家,王叔因为在外有事今天没回家,王婶眼一眯,就拿出了一瓶小酒,是她自己酿的米酒,比“醪糟儿”度数高一些,可惜只有王叔不在的时候她才能偷偷喝。
姜雨浓听闻,觉得奇怪,王婶叹道,虽然她酒友不少,但村里人觉得男人喝酒是豪爽,女人喝酒就是不好的,哪儿有这个道理?
闻言,姜雨浓若有所思,更加坚定了要开小酒馆的心思。
她之前做过调研,江北有几个农家乐,但小酒馆却一家也没有,她从小就看自家外婆酿酒,从米酒到果酒,她每年夏天最快乐的事,就是回外婆家和她一起酿酒。
两年前,外婆去世,她在魔都的格子间里俯瞰这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这里是冒险家的乐园,却并不能给她带来归属感。
那时她就暗暗定下目标,如果有一朝赚够了钱,就回乡开个小酒馆。而且,现在乡镇都力推新农业经济,要是能破除偏见,把酒馆开起来,岂不是市场广阔,不愁客人?
吃饭间,王婶旁敲侧击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姜雨浓想了想回答:“男朋友早就分手了,我下半年就33,在这也不太好找对象,先不考虑。”
王婶一拍大腿,叹道:“都33了,还不着急呢?我有个侄子,今年30,女大三抱金砖。他也是在大城市读的书,不是农果子(农村的),你们肯定有的聊。”
姜雨浓拗不过王婶的热情,只好兴趣缺缺的问道:“哦?这样啊,做什么工作的?”
“就在咱乡镇卫生,医生呢!人品好,长得也帅!”王婶颇为自豪。
姜雨浓一听是“医生”,脸色有些不太自然,推辞道:“医生就算了,我听说他们一辈子有四个老婆,一个是同班同学,一个是温柔护士,一个是美艳药代,还有一个是自己的研究生。我可不敢谈,谢您好意,下次有好的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