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不可能！！”
孙德胜下意识地反驳，但声音却失去了之前的底气，眼神中充满了混乱和挣扎。
他是不愿意相信，而非不相信。
“不可能？哼！”
高尚冷哼了一声，语气森然：
“他‘倒戈将军’的名声，天下谁人不知？为了权和利，他什么事做不出来？孙德胜，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是想做一个真正保家卫国、打鬼子的华夏军人，还是想继续蒙蔽双眼，给你那位可能即将成为汉奸的‘恩公’当炮灰、当帮凶，最后一起遗臭万年？!”
“我……我……”
高尚这最后一句质问，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孙德胜心理防线的支柱。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上血色尽褪，内心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作为军人，他渴望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建功立业，最崇拜的是岳武穆、戚继光那样的民族英雄。
让他去打鬼子，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可让他去打自己人，甚至可能是在间接帮鬼子……
这种念头让他如坠冰窟，更别提“汉奸”这两个字，是他内心深处最不齿的耻辱！
挣扎、痛苦、迷茫、背叛感、以及对未来的恐惧，各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
最终，那份深埋于心的家国大义和军人良知，艰难地战胜了传统的“愚忠”。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虽然依旧复杂，却多了一丝决绝，声音干涩而沉重：
“长官……我孙德胜……绝不做卖国贼！”
孙德胜的话语掷地有声，虽然声音干涩，却带着一种挣脱枷锁后的决绝。
高尚看着他眼中挣扎过后燃起的坚定火焰，知道火候到了。
他脸上的严肃化开，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走上前拍了拍孙德胜的肩膀：
“好！孙连长，我就知道你骨子里流的是咱们华夏军人的热血，不是他石友三的家奴！欢迎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转身对参谋道：
“带孙连长下去休息，处理一下伤口，换一身咱们的新军装。从现在起，孙德胜同志就是我们自己人了，按连级干部标准配给。他是懂骑兵的行家，立刻协调丁团长那边，从俘虏的骑四师人员中挑选一批可用的，先让孙同志协助整编和管理，发挥他的长处！”
“是！”
参谋利落地应道。
孙德胜听着“同志”这个陌生而温暖的词汇，看着高尚眼中毫无芥蒂的信任，胸腔里百感交集，但那股找到归宿、走上正途的暖流汹涌澎湃，彻底冲散了之前的迷茫与屈辱。
他猛地挺直腰板，敬了一个军礼：“谢长官！我孙德胜……定不负所望！”
“叫队长就行！”
高尚摆摆手，“等这一仗打完，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熟悉，到时候咱们再把酒言欢，好好说道说道。魏大勇！”
“到！”
和尚嗡声应道。
“孙连长刚过来，对这边还不熟，你先带带他，都是顶尖的好手，多交流切磋。”
“没问题！包在俺身上！孙连长，跟俺来，俺那儿还有从鬼子那儿缴获的‘旭光’烟，劲头足，管够！”
魏大勇热情地一把搂过孙德胜的肩膀，几乎是半推着他就往外走。
高尚目送两人离开，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目光重新落回那张布满标记的军事地图上，眼神变得锐利：
“通讯参谋！”
“到！”
“立刻将孙德胜部被歼及我方下一步意图通报丁伟团长。孙德胜连全军覆没，石友三那条老狐狸最迟明天拂晓前必定察觉异常。原定总攻计划必须提前，所有准备工作压缩在四小时内完成！”
“命令：各中队加快打扫战场、甄别俘虏、收缴物资的速度！今夜十点整，我必须看到所有作战单位准备就绪的报告！”
“命令：侦察分队前出，严密监视六十九军所有方向动静，尤其是其主力动向！”
“命令：指挥部‘演员’小组，继续利用缴获的电台和密码，模仿骑四师口吻，向九十七军军部发送‘一切正常，仅发现小股土共流窜，已被击溃，正在清剿’的虚假信息，能拖一刻是一刻！”
“是！”
通讯参谋记录完毕，转身快步离去，指挥部里顿时响起一片急促而有序的电键敲击声和通话声。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整个原骑四师防区变成了一座巨大而高效的转运站。
在陈旅长的坐镇协调下，甚至129师师部都将前进指挥部设在了此地，参与五日凌晨总攻的其中三个主力团也提前运动至指定区域隐蔽待命。
武器装备被分类堆积如山；粮秣弹药被迅速统计封装；俘虏中的军官被单独看管，普通士兵则被集中起来，由政工干部进行简单的宣传教育，强调“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枪口一致对外”！
那些被甄别出来、愿意加入八路军的原骑兵和技术兵，被迅速单独编组，发放武器。
孙德胜换上了一身略显宽大却干净整洁的八路军灰布军装，看着周围井井有条、士气如虹的景象，再对比往日军中派系林立、欺压良善的氛围，心中最后一丝不安也被一种新奇的归属感和期待所取代。
魏大勇塞给他的烟卷很冲，但他抽得很踏实。
晚九点五十分。
各中队陆续汇报准备就绪。
高尚站在临时指挥部里，丁伟也带着新一团的几名主要干部赶到，进行总攻前最后的协同确认。
就连陈旅长也背着手，哈哈大笑地走了进来。
“好小子，你这手‘中心开花’再接‘请君入瓮’，真是漂亮得紧啊！”
“旅长！”
众人立刻敬礼。
“免了免了，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说好了新一团暂时归你高尚指挥，我绝不干涉！”
陈旅长摆摆手，随意地坐在一旁的弹药箱上。
“是！”
高尚也不多客气，目光回到地图上，手指点向下一步关键。
“初步胜利只是开始，下一步才是决定战局的关键。”
高尚指着地图，“朱岩声的九十七军主力目前还被蒙在鼓里，但石友三嗅觉灵敏，估计已经起疑。我们必须在他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利用刚掌握的通讯密码和孙德胜提供的情报，再给他下一剂猛药！”
“你的意思是？”
丁伟凑近。
“石友三不是好奇吗？我们就送上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