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几乎连成一片的爆炸在沟口炸响，泥土混合着硝烟冲天而起，隐约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右翼的攻势为之一滞。
但这反击也彻底暴露了老锤子这个核心火力点的位置。
“机枪！瞄准那个石头堡垒！压制它！掷弹筒，配合！”
不远处的鬼子小队长敏锐地抓住了机会，挥舞着军刀声嘶力竭地命令。
“哒哒哒哒哒——！”
一挺原本在掩护正面进攻的九六式轻机枪立刻调转枪口，炽热的弹雨如同一条火鞭，猛地抽打在老锤子所在的石头工事正面。
子弹打在坚硬的条石上，迸发出连串耀眼的火星，发出“噗噗噗”的闷响，石屑粉尘簌簌落下，迷得人睁不开眼。
更有子弹从射击孔边缘钻进工事内部，发出尖锐的呼啸。
“呃啊！”
老锤子身边，一个正忙着给弹链压子弹的年轻队员身体猛地一颤，仰面倒下。
一颗子弹恰好从他头盔边缘射入，鲜血瞬间从额角汩汩涌出，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狗日的小鬼子！”
老锤子眼睁睁看着朝夕相处的后生倒下，眼珠子瞬间布满了血丝，怒火冲垮了惯有的沉稳。
他骂了一声，不顾泼洒而来的弹雨，猛地探身，试图用MG42那强大的火力进行反压制，打掉那挺讨厌的机枪。
就在他身体探出的刹那——
“噗！噗！”
两声沉闷而截然不同的、仿佛重拳捶打湿麻袋的声音，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
老锤子魁梧的身体剧烈地一震，动作瞬间僵住。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前单薄的灰布军装上，迅速晕开两团刺目的、还在不断扩大的暗红色。
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钳，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肺，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带着铁锈味的甜腥涌上喉咙。
他手中的MG42无力地垂下，枪口磕在石头上发出轻响。
他背靠着冰凉粗糙的石墙，身体不由自主地缓缓滑坐下去，试图抬起的手指，最终只是无力地搭在依旧滚烫的枪身上。
“老锤叔！老锤叔！”
旁边那个稚气未脱的队员哭喊着扑过来，想要把他拖到更安全的地方，手指触碰到那温热的、迅速蔓延的湿润，吓得浑身发抖。
老锤子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尖锐的枪炮声仿佛渐渐远去。
他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年轻队员惊恐的脸上，嘴唇翕动着，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吐出微弱却清晰的字眼：
“走……快走……别管我……进洞……守住……”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靠在石墙上，彻底不动了。
只有那挺沉默的MG42，枪口还隐约指向敌人来的方向，仿佛是他最后未完成的意志。
大门处的争夺，瞬间坠入了血腥的炼狱。
日军第二中队的工兵，在数挺轻重机枪织成的死亡火网掩护下，如同附骨之疽般贴近了兵工厂厚重的大门和外围的石砌围墙。
他们无视从门缝、射击孔以及高处残存火力点射出的稀疏但致命的子弹，冒着不断有同伴中弹倒下的风险，手脚并用，将一包包捆扎好的黄色炸药块，紧贴着门闩、铰链和墙体的薄弱处安装、固定。
“火力掩护！压制射击孔！”
日军军官的吼叫在爆炸前夕的短暂寂静中格外清晰。
“轰隆——！！！”
地动山摇的巨响猛然炸开，远超寻常炮弹的威力。
左侧一段垒砌坚固的石墙，在剧烈的膨胀火焰和黑色硝烟中，如同被巨人之拳击中，轰然向内坍塌，碎石砖块如同炮弹破片般向四周激射，露出了一个数米宽的巨大缺口。翻腾的烟尘尚未散去，灼热的气浪已裹挟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板载——！！！”
缺口外，早已蓄势待发的日军步兵发出了野兽般的集体嚎叫。
土黄色的潮水汹涌澎湃，挺着明晃晃的刺刀，争先恐后地从那死亡的豁口向厂区内疯狂涌入。
“堵住缺口！警卫连，跟我上！刺刀！上刺刀！”
警卫连长赵大山的眼睛早已赤红，嘶哑的吼声压过了爆炸的余音和鬼子的嚎叫。
他“咔嚓”一声将雪亮的刺刀卡上手中毛瑟步枪的卡笋，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还能跟上多少人，便第一个迎着那土黄色的洪流逆冲而上！
残存的警卫连战士和少数悍勇的自卫队员，如同被点燃的干柴，发出决死的呐喊，紧随连长，用人墙和刺刀撞向了涌入的敌人。
缺口附近瞬间变成了最原始、最残酷的杀戮场。
空间狭小，人群密集，枪械几乎失去了作用。
金属的碰撞声、利器入肉的噗嗤声、枪托砸碎骨骼的闷响、濒死的惨叫、狂怒的咆哮……所有声音绞成一团，震耳欲聋。
刺刀的寒光与狰狞的面孔在弥漫的硝烟和尘土中忽隐忽现。
赵大山仿佛回到了当年突击队的岁月，动作迅猛精准。
他一个突刺，刺刀穿透第一个鬼子的胸腔，顺势一脚蹬开尸体，枪托顺势横扫，砸在侧面另一个鬼子的太阳穴上，后者哼都没哼便软倒下去。
第三个鬼子挺着刺刀，面目扭曲地猛刺过来，角度刁钻。赵大山闪身已不及，只能尽力侧避。
“嗤啦——！”
冰冷的刀锋划破了他左臂的军装和皮肉，一道深可见骨的长长伤口瞬间绽开，鲜血如泉涌般喷洒出来，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胳膊几乎失去知觉。
“连长！”
紧跟在侧后的通讯员小刘惊骇欲绝，下意识就想上前搀扶。
“别管我！”
赵大山额角青筋暴起，用惊人的意志力压下眩晕和剧痛，右手单手抡起步枪，用枪身格开了那鬼子紧随而来的第二记突刺。
他趁机一个矮身前冲，用受伤的左臂不顾一切地箍住那鬼子的腰，右手弃枪，拔出腰间的驳壳枪，抵住对方腹部连扣两下扳机。
“砰！砰！”
鬼子身体一僵，缓缓滑倒。
赵大山喘着粗气，鲜血顺着手臂滴落，染红了脚下的泥土。
他抬起因失血和用力而苍白的脸，目光越过眼前混乱的厮杀，投向厂区深处那几个重要的仓库方向，眼中闪过决绝。
“小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