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田骏猛地扭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说话的人，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尖利，“你们……你们都是一群彻头彻尾的混蛋！草包！马路大！八嘎呀路！！！”
他每一个词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子弹，带着无比的羞辱和憎恨。
他挥舞着手臂，几乎要戳到那些将佐的鼻子上：
“帝国耗费巨资培养你们，授予你们指挥权，不是让你们在这里像个蠢货一样低着头说‘息怒’的！铁路被毁，公路被断，据点被拔，部队失联！整个华北，一夜之间变成了泥潭！而你们，号称帝国精英的你们，直到敌人把刀架到脖子上才反应过来！无能！愚蠢！这是彻头彻尾的耻辱！”
“哈衣！”
面对这劈头盖脸的怒骂，所有将佐只能将身体躬得更低，齐声应道，声音里充满了惶恐与无奈。这整齐的回应非但没有平息多田骏的怒火，反而像汽油浇在了火山上。
他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椅子上，可怜的椅子瞬间散架，木屑飞溅。
“哈衣？除了哈衣你们还会说什么？！我要的是解决方案！是敌人的情报！是挽回局面的行动！不是你们在这里像应声虫一样！”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沙盘上那片代表着八路军活动区域的、如今看来却充满嘲讽意味的空白地带，嘶吼道：
“查！给我动用一切力量去查！空中侦察、特种情报、所有潜伏的特工全部唤醒！我要在二十四小时内知道，这到底是八路军哪一支部队干的！他们的指挥官是谁！兵力有多少！装备从哪里来！”
“还有！立刻命令各部队，收缩防线，固守重要城镇和交通节点！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擅自出击，免得再中了敌人的圈套！”
“立刻向中国派遣军总司令部汇报……不，我亲自向杉山元总参谋长汇报！准备好承担一切后果吧，诸君！”
多田骏说完，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他不再看那些噤若寒蝉的部下，颓然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立刻去执行。
指挥部内的人群如蒙大赦，迅速却安静地散去，只留下多田骏一人，呆立在满是狼藉的沙盘前，看着那顶被他摔在正中央、象征着帝国威严的军帽，眼神中充满了挫败、愤怒，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
恐惧。
华北的战局，仿佛在这一夜之间，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
……
武乡，八路军总部。
指挥部内，煤油灯将人影拉长，投在挂满地图的土墙上。
副总参谋长手持细长指挥棒，站在那幅巨大的华北军事地图前，声音沉稳有力，向坐在木梯上凝神细听的老总汇报着。
“老总，战局的发展，比我们预想的还要迅猛！”
指挥棒沿着地图上蜿蜒的铁路线划过，“战斗打响前，我们计划投入的兵力是二十二个主力团。”
“但战斗一打响，就像点燃了干柴，各地武装、县大队、区小队，甚至老百姓都自发加入了战斗！现在，实际参战的部队番号，早已远超此数！”
他的指挥棒在代表正太铁路的粗线上重重一顿，随即向前猛地一推，做了一个席卷的姿态：
“现在，在这条七百多公里的钢铁走廊上，我们的战士，就像您说的那样，个个都是憋足了劲的猛虎！他们从山沟里、从青纱帐中呼啸而出，扑向铁轨，扑向据点，打得小鬼子措手不及，首尾难顾！”
老总听到这里，缓缓从木梯上站起，步伐沉稳地走下，眼中闪烁着如同实质般的火焰。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灼灼：
“我们的战士，我们的人民，心里的火，早就憋得要炸了！这股力量，一旦释放出来，就是无坚不摧的洪流！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份心火，这份怒火，统统转化成复仇的炮火！让鬼子好好尝尝滋味！”
“首长说得对！”
副总参谋长深以为然，引着老总走到旁边更加精细的沙盘前。
“您看，正太路沿线，已经被我们打成了蜂窝煤！”
他一边说，一边随手将沙盘上几个代表日军据点的小旗子拔掉，扔在一旁，“鬼子的防御体系，已经支离破碎，通信中断，各自为战。这次能打得这么顺手，伤亡比预想中小这么多……”
他语气带着由衷的感慨，“多亏了咱们的‘财神爷’啊！他提供的那些火炮和炮弹，真是解了燃眉之急，让我们的战士少流了太多血！”
老总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但目光更加深邃：
“呵呵呵，这还只是开始！武器弹药固然重要，但小高同志帮我们援建起来的那些工厂，那些逐渐运转起来的机器，才是我们将来能真正挺直腰杆，跟小鬼子刺刀见红、硬碰硬打到底的底气所在！”
他俯身看着沙盘上犬牙交错的态势，语气变得凝重而充满力量：“岳飞保国，刚刚出师；万里长征，才过了赤水河！我们现在的‘拆’和‘破’，只是一个序幕--”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副总参谋长立刻领会，指挥棒“啪”地点在沙盘上一个关键枢纽上，接口道：
“后面要紧跟上的，就是一个‘打’字！而且要打就要打在鬼子的痛处！老总，我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这里--娘子关车站！”
八路军115师、晋察冀军区联合前线司令部。
与总部的宏观视角不同，这里的空气仿佛都带着硝烟味。
简易的指挥部里，电台滴答声、参谋人员急促的脚步声与远处隐约传来的炮火声交织在一起。
聂司令员站在一张铺开的大比例尺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娘子关”三个字上，声音斩钉截铁，传遍整个指挥部：
“同志们！娘子关！”
他环视在场每一位指战员，“这里是贯通晋冀两省的咽喉锁钥！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九关’！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如今，日军把它变成了插在我们根据地之间的一颗毒牙，一个兵员、武器、物资输送的关键转运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