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那只苍鹰盘旋了一圈，锐利的鹰眸仿佛两盏探照灯，将地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林无悔闭着眼，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幅无比清晰的实时地图。
河源县城墙上，每一处凸起的垛口，每一处隐藏的火力点，都以三维立体的形式呈现在他的意识里。
东门城楼，左右各藏着一挺九二式重机枪，伪装得极为巧妙。
南门墙角，两个不起眼的凹陷处，是掷弹筒小组的阵地。
西门……
北门……
所有的一切，在【御鹰】的视野下，都无所遁形。
王德胜和马三几个人面面相觑，活了半辈子，头一回见到自家团长还有这手“撒豆成兵”……不对，是“驭鹰唤鸟”的本事。
“这……团长啥时候学会的？”马三压低了声音，捅了捅旁边的王荣光。
王荣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一头雾水。
只有张虎，抱着胳膊，嘴角咧着，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得意表情。
这场景他熟啊！
当初在宁武县，团长就是这么神神叨叨地闭了会儿眼，然后就带着他们精准地找到了鬼子的指挥部。
“都别吵吵，看着就行。”张虎故作深沉地说道。
五分钟后，林无悔猛地睁开双眼，眼底精光一闪而过。
他快步走到临时炮兵阵地前，马三正指挥着炮手们调试诸元，准备对城墙进行覆盖式轰炸。
“等等！”林无悔出声制止。
他走到第一门迫击炮前，亲自上手，将炮身向左平移了大概十公分，又微微调整了一下炮口的高低。
炮手愣住了。
马三也懵了，他可是团里最好的炮手，刚才的诸元都是他亲自测算的，保证能打到城墙上。
团长这随手一挪，炮弹还不得飞到城里老百姓的院子里去？
“团长，这……”
“执行命令。”林无悔没有解释，又走向第二门迫击炮。
“这门，向右微调五度，炮口抬高三度。”
“还有这门，往前挪半步，对，就半步……”
一连串在外人看来匪夷所思的命令下达下去，整个炮兵排的炮口全都对准了城墙内外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有的像是对着一片空地，有的甚至对着城内的某个水井。
王德胜实在忍不住了，凑过来急道：“团长，你这是打哪儿呢？这炮弹都得飞到城里去，炸不着城墙上的鬼子啊！”
林无悔看都没看他，只是对马三下令：“听我口令，三发急速射！放！”
“放！”马三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吼了出来。
“嗵！嗵！嗵！”
数十枚炮弹拖着尖啸，划破夜空，如同流星雨般砸向了河源县城。
……
河源县指挥部内。
齐木中佐正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城外的动静。
剧烈的炮弹出膛声传来，他身边的亲卫立刻紧张地将他护在身后。
“轰！轰隆！”
炮弹落地，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然而，预想中城墙被炸得土石横飞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爆炸点稀稀拉拉，大部分都落在了城内，炸塌了几间民房，还有几发甚至落在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激起一片烟尘。
秋野中佐放下望远镜，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八路的炮兵，准头就这种水平吗？简直是在给我们挠痒痒！我还以为林无悔有多大的本事。”
齐木中佐没有说话，他皱着眉头，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林无悔不是蠢货，这种毫无意义的炮击，目的何在？
就在这时，一个通讯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报……报告大队长阁下……”
“慌什么！帝国军人的仪态呢！”秋野中佐厉声呵斥道。
“让他说。”齐木中佐沉声道，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通讯兵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哭腔：“城墙上……我们所有的重机枪阵地……还有掷弹筒小组……全……全被端掉了！”
“纳尼？！”
秋野的呵斥声戛然而止，脸上的嘲讽瞬间凝固。
齐木中佐的瞳孔猛地缩成一个针尖，他一把抢过通讯兵的领子：“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八路刚才那一轮炮击……炮弹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每一发都精准地命中了我们的火力点！现在……现在城墙上除了步枪，已经……已经没有重火力了！”
指挥部内，死一般的寂静。
秋野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羞辱和愤怒让他浑身发抖。
之前，他的炮兵中队被林无悔用同样的方式给端了。
现在，城防的重机枪和掷弹筒，又被用同样的方式给拔了！
“八嘎呀路！”
秋野怒吼一声，抽出指挥刀，狠狠地一刀劈在旁边的木质地图桌上，将桌角砍下来一大块。
怒火过后，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没有了重火力，光靠城墙和步枪，怎么抵挡独立二团三个加强营的猛攻？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林无悔的大军冲上城头，将他们撕成碎片的场景。
“齐木君……”秋野的声音都在颤抖，“我们……我们撤退吧！林无悔就是个魔鬼！我们守不住的！”
齐木中佐冷冷地看着他。
“没有司令部的命令，私自撤退，是死罪。”
“我去向司令部申请！”秋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只要我们能撤到下一个据点，保存实力……”
他话还没说完，转身就想去拿电台。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一道冰冷的寒光从他脖颈处一闪而过。
“呃……”
秋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他捂着脖子，鲜血从指缝间狂涌而出。
他缓缓倒下，身体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指挥部里的其他日军士兵吓得魂飞魄散，噤若寒蝉。
齐木中佐缓缓收刀，刀身上一滴血珠滑落。
他环视四周，声音冷得像冰：“秋野中佐，临阵脱逃，动摇军心，有辱帝国军人的威严！我已经就地将其正法！”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士兵的脸。
“所有人都给我记住了！秋野中佐，是在指挥部不幸被八路军的炮火击中，为帝国玉碎！明白了吗？！”
“哈依！”周围的士兵们齐刷刷地低头，再也不敢提一个“撤”字。
齐木心中充满了鄙夷。
秋野这种废物，仗还没开打，就想着逃跑，当众喊出撤退，简直是帝国的耻辱！不杀他，军心立刻就会崩溃。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指挥部中央，大声鼓舞道：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炮没了，机枪没了，我们还有坚固的城墙！我们还有帝国的武士道精神！”
“只要我们坚持到天亮，帝国的航空兵就会把他们炸成碎片！”
“胜利必将属于我们大日本帝国！”
“优势在我！”
在他的煽动下，日军士兵们被压下去的士气，又重新燃起了一丝疯狂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