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悔的命令下达三天后。
大孤镇以东,王家屯。
秋后的田地一片萧瑟,几缕炊烟懒洋洋地飘着,村子里却听不到半点鸡鸣狗叫。
一支歪歪扭扭的伪军小队,在一个名叫王狗子的队长带领下,踹开了一户人家的院门。
“都他娘的快点!把粮食都给老子搬出来!”
王狗子嘴里叼着烟,一脚踹开一个挡路的陶罐,骂骂咧咧地指挥着手下。
几个伪军士兵冲进屋里,很快就扛着半袋子干瘪的棒子面走了出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冲了出来,死死抱住一个伪军的大腿,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哀求。
“军爷,军爷行行好!这是我们全家最后一个月的口粮了,你们拿走了,我们怎么活啊……”
“活?老东西,你活不活,关老子屁事!”
王狗子不耐烦地走上前,一口浓痰吐在老汉的脸上。
他抬起穿着皮靴的脚,狠狠一脚踹在老汉的胸口。
“滚开!”
老汉闷哼一声,像个破麻袋一样滚到一旁,却还是挣扎着想爬起来。
王狗子眼神一狠,抽出腰间的刺刀,对着老汉的大腿就捅了下去。
“噗嗤!”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村庄的宁静。
鲜血瞬间染红了老汉破旧的裤子,他捂着伤口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王狗子嫌恶地在老汉身上擦了擦刺刀上的血,对手下吼道:“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
“搬完粮食,镇上聚仙楼,老子请你们乐呵乐呵!”
伪军们扛着粮食,吹着口哨扬长而去,留下在地上呻吟的老汉和一院子绝望的哭喊。
他们没注意到,村头一棵大槐树后,一个年轻人的眼睛里怒火冲天。
他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悄无声息地转身,朝着村后的山林狂奔而去。
半个时辰后。
山林深处的一处临时据点,一支猛虎团的武工队正在休整。
那个年轻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队长面前。
“同志!王家屯的王狗子,又来抢粮了!他还捅伤了我三爷爷!”
武工队长一把扶起他,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带了多少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就一个班,十来个人!他说要去镇上的聚仙楼赌钱!”
“好!你带我们去!”
武工队长立刻拿起枪,对身后的队员一挥手,“给铁刃那边发信号,就说‘黑榜’上的一条狗,自己钻进笼子了。”
……
夜幕降临。
大孤镇,聚仙楼后巷。
喝得醉醺醺的王狗子哼着小曲,扶着墙根撒尿,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今天输掉的钱。
突然,他感觉脖子一凉,一个冰冷坚硬的管子顶住了他的后脑勺。
“谁?!”
王狗子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半。
“送你上路的人。”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清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黑暗中,几条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将他团团围住。
王狗子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他认出了对方的装束,那是八路里最神秘、最要命的铁刃特战队。
“姑奶奶,女侠!饶命!我……我有钱!我把钱都给你们!”
林红梅从阴影中走出,月光照在她冷若冰霜的脸上。
“你的钱,我们没兴趣。”她淡淡地说道,“我们只对你的命有兴趣。”
“带走。”
两个特战队员上前,一人堵嘴,一人反剪双臂,像拖死狗一样把王狗子拖进了黑暗中。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第二天清晨。
王家屯的村民们壮着胆子走出家门,然后全都惊呆了。
村口那棵老槐树上,赫然吊着一具尸体。
正是昨天还不可一世的伪军队长,王狗子!
他身上穿着的伪军军服被扒得干干净净,胸口用别针钉着一张白纸,上面用粗大的毛笔字写着几行字:
“汉奸王狗子,抢掠乡里,残害百姓,罪大恶极,今日伏法!”
“猛虎团宣!”
“黑榜除恶,只惩首恶,胁从不问!”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欢呼,许多人喜极而泣。
与此同时,无数张内容相似,但名字不同的传单,如雪片般洒遍了日伪军控制下的各个村镇。
传单上,有的名字后面画着黑色的叉,有的则什么标记都没有。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所有伪军据点里迅速蔓延开来。
李家堡据点。
伪军中队长刘四贵看着手里的传单,自己的名字赫然在“黑榜”之列,后面还跟着一个触目惊心的黑色叉号。
他已经三天三夜没睡好觉了。
一闭上眼,就是王狗子被吊在树上摇晃的影子。
他现在连炮楼都不敢出,上厕所都要带两个亲兵守在门口。
“队……队长!”
一个手下连滚带爬地跑进炮楼,脸色煞白。
“慌什么!天塌下来了?”刘四贵正心烦意乱,没好气地吼道。
“天……天是没塌,可咱们的粮道,塌了!”
那手下哭丧着脸,“刚刚得到消息,从县城给咱们运粮的那个小队,在半路上让八路的武工队给埋伏了!”
“粮食一粒没剩,全被抢走了!”
“什么?!”
刘四贵感觉脑袋“嗡”的一声,眼前直发黑。
据点里本来就快断粮了,这下可好,彻底断了。
没了粮食,这几十号兄弟吃什么?喝西北风吗?
巨大的压力,让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当天深夜,刘四贵召集了几个心腹,关起门来开会。
他把那张写着自己名字的传单拍在桌子上,压低了声音,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弟兄们,这日子,没法过了。”
“外面有八路的武工队盯着,随时可能要咱们的命。”
“里面,粮食又断了。咱们总不能坐着等死吧?”
一个心腹凑过来说:“队长,要不……咱们出去抢?”
“抢?你他娘的想死别拉着我!”
刘四贵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王狗子怎么死的你忘了?”
“现在出去抢,不就是给人家送人头吗?”
“八路就等着咱们出去呢!”
另一个平日里就机灵的心腹眼珠子一转,小声说:“队长,我听说……”
“八路那边说了,只杀首恶。可就算是首恶,要是愿意投诚,也能将功补过,留条命……”
这话一出,屋子里所有人都沉默了,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是啊队长,”先前那个手下也附和道,“咱们当初当二鬼子,图个啥?”
“不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吗?”
“现在饭都吃不上了,还得天天提心吊胆怕被八路摸了哨,这鸟日子我他娘的是过够了!”
刘四贵猛地灌了一口凉水,心乱如麻。
投诚?
说得容易。
可他手上也沾过血,八路真的会放过他吗?
那机灵的心腹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又补充道:“队长,你再想想,八路传单上说了,‘胁从不问’。”
“咱们要是反正,那就是‘胁从’了啊!而且,我听说猛虎团那边给话了,只要咱们肯干,以前的事,可以一笔勾销!”
刘四贵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想到了据点里那个颐指气使的日本顾问,想到了平日里受的鸟气,想到了那空空如也的粮仓……
最终,他一咬牙,像是下定了天大的决心。
“干了!”
很快,通过秘密渠道,刘四贵联系上了附近的武工队,表明了投诚的意愿。
武工队传回来的命令,却让他大感意外。
“林团长有令:你们暂时不要暴露,继续潜伏。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们那个日本爹,稳住他。”
“等我们主力部队发起总攻的时候,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从背后,朝鬼子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