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南门外的日军阵地，秋叶雄真举着望远镜，迟迟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
他的部队已经完成了进攻前的所有准备，炮兵找到了发射阵地，机枪中队也占据了有利地形，步兵们更是以中队为单位散开，黑压压地趴在地上。
可他就是不动。
柳成在镇内的观察哨里，用望远镜看得一清二楚，眉头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
“怪了。”
他放下望远镜，转身跳下梯子，快步跑进指挥部。
“政委，有点不对劲。”
李桂英正对着沙盘，闻言抬起头：“怎么了？”
“鬼子都到脸上了，可就是不打。”柳成指了指南边的方向，“秋叶雄真那个老鬼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都快半个钟头了，一个屁都不放。”
“这不像是鬼子的风格啊，他们不是向来推崇速战速决吗？”
李桂英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
“他不是不打，而是在等人。”
“等人？”柳成一愣。
李桂英拿起指挥杆，在沙盘上洛镇的北面轻轻一点。
“如果我没猜错，他是在等红北县的高桥大队。”
她的声音平静而清晰。
“一个从南边攻，一个从北边来。两个加强大队，三千兵力，想要同时对我们发动钳形攻势，一举把我们摁死在洛镇。”
柳成恍然大悟，随即咧嘴一笑，只是笑容里带着几分冷意。
“嘿，这帮小鬼子，现在是越来越谨慎了。还知道玩南北夹击这一套。”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清，此时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管他来多少人，玩什么花样，到了咱们这块地盘，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李桂英赞同地点了点头。
“沈营长说得对。通知下去，让战士们不要急躁，抓紧时间休息，养精蓄锐。”
“是！”
……
三个小时，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洛镇内外，一片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战士们趴在冰冷的战壕里，手指搭在扳机上，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终于。
一个负责侦查的战士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指挥部，声音因为剧烈奔跑而有些急促。
“报告政委！”
“洛镇北面十里外，发现大批日军！”
“旗号是高桥大队，人数……人数至少有一千五百人！”
指挥部里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果然被政委说中了！
几乎就在侦查兵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
“轰隆——！”
两声巨大的爆炸声，几乎不分先后，从洛镇的南面和北面同时传来！
大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指挥部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水花溅了一桌子。
进攻，开始了！
秋叶雄真和高桥，两个相隔数十里的日军指挥官，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在援军抵达预定位置的下一秒，便同时下达了炮击的命令！
数十门九二式步兵炮和迫击炮同时开火，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划破长空，狠狠地砸向洛镇外围的防御阵地。
一时间，爆炸声此起彼伏，硝烟和尘土冲天而起。
“鬼子上来了！”
“开火！”
早已在战壕和碉堡中严阵以待的战士们，在各自军官的怒吼声中，立刻予以还击。
“砰！”
“砰砰！”
清脆的三八大盖枪声，汇聚成一道钢铁的洪流，朝着炮火中冲锋的日军身影倾泻而去。
南门阵地。
一个年轻的战士趴在机枪位上，肩膀死死抵住捷克式的枪托。
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准星稳稳地套住最前方挥舞着指挥刀的鬼子军曹。
“狗日的，给老子下去吧！”
他低吼一声，食指猛地扣下。
“哒哒哒哒哒！”
清脆而致命的枪声瞬间炸响！
一道火线从枪口喷出，子弹泼水般扫了过去。
冲在最前面的七八个鬼子，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推倒，齐刷刷地栽倒在地。
猩红的血花在他们身上绽放开来。
另一边的战壕里，一个老兵不慌不忙地拉动枪栓，将一颗滚烫的弹壳退出，又推上一发新的子弹。
他甚至没有用瞄准镜，只是凭着感觉，对着一个正在奔跑的鬼子抬手就是一枪。
“砰！”
三百米外，那个鬼子一头栽倒，再也没能爬起来。
“干得漂亮，老马！”旁边的战友大声叫好。
老兵嘿嘿一笑，嘴里骂道：“小鬼子跑得还没俺家那头驴快，打他都嫌浪费子弹！”
密集的火力网，瞬间就在日军的冲锋队列中撕开了一道道口子。
然而，日军的攻势依旧凶猛。
后续的鬼子踩着同伴的尸体，嚎叫着继续往前冲。
“炮兵连！给老子狠狠地打！”
坐镇南门指挥的柳成看到这一幕，抓起电话怒吼。
“坐标幺洞三，柒洞五！三发急速射！放！”
命令下达。
早已准备就绪的五营炮兵连立刻行动起来。
三门九二式迫击炮的炮手们，以最快的速度调整着角度和诸元。
“开炮！”
“咚！咚！咚！”
三声闷响，三颗炮弹旋转着飞出炮口，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精准地砸进了日军冲锋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中，泥土、碎石和残肢断臂一起被掀飞到空中。
爆炸中心，当场就被清出了一大片空白地带，十几个鬼子瞬间就没了踪影。
秋叶雄真在后方的指挥所里，通过望远镜看到自己的部队一上来就吃了这么大的亏，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八嘎！”
他一把摔下望远镜。
“炮兵是干什么吃的！给我还击！还击！”
“压制住八路的炮火！给我炸掉他们的机枪阵地！”
日军的炮兵立刻开始反击，一颗颗炮弹呼啸着砸向猛虎团的阵地。
但是，正如李桂英计划的那样，战士们都躲在坚固的战壕和半永固式的碉堡里。
除非炮弹能精准地命中碉堡的射击孔，或者直接钻进战壕，否则，绝大部分的炮击，都只是在阵地周围炸开一团团无用的烟尘。
爆炸的气浪和飞溅的弹片，对战壕内的战士们根本造不成太大的威胁。
反倒是猛虎团这边，捷克式机枪和迫击炮的组合拳，打得冲锋的日军苦不堪言，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全都被死死地挡在了阵地前三百米外，留下一地的尸体。
秋叶雄真看着自己的士兵像麦子一样被收割，心头在滴血。
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这样纯粹的步兵冲锋，在对方拥有完善工事和交叉火力的情况下，无异于自杀。
“停止步兵冲锋！”
他果断下达了新的命令。
旁边的佐藤少佐不解地问：“中佐阁下？”
秋叶雄真没有解释，而是重新拿起望远镜，死死盯着远处那些不断喷吐着火舌的碉堡。
片刻之后，他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命令炮兵中队，不要再管那些步兵了。”
“集中所有步兵炮，给我一个个地敲掉八路的碉堡！”
“他们的防线，就是靠那些乌龟壳撑着的！只要打掉碉堡，他们的防线就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