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连长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在赵刚的视野里只停留了一瞬。
他那句“天塌不下来”，是说给副老总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但现实的压力，却像一堵无形的墙，狠狠地压了过来。
“噗！”
一名正在更换弹匣的战士胸口爆出一团血雾，闷哼一声便倒了下去。
“机枪！机枪哑火了！换人！”
不远处，一营长张大彪的吼声带着一股急火。
敌人的子弹像是长了眼睛，专挑机枪手和班排长下手。
短短几分钟，独立团已经付出了十几个人的伤亡。
这帮鬼子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没有火力侦察，没有试探性进攻，一上来就是奔着要命来的。
他们的枪法太准，动作太快，三五人一组的战斗小组，配合得天衣无缝！
赵刚心里一沉，这绝不是普通的日军！
就在防线左翼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村子西侧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猛虎营！跟我上！重机枪，东边那块大石头后面，给老子架起来！”
一声虎吼，张虎带着“猛虎营”部分战士，像一股旋风般冲了上来。
大部队还在后面，毕竟迫击炮转移布置需要一定时间。
“哒哒哒哒……”
两挺九二式重机枪发出了沉闷而有力的怒吼，两条火蛇瞬间交叉着扫向断崖下方。
子弹打在山石上，迸射出密集的火星，总算将敌人疯狂的势头暂时压了下去。
“好小子，来得真快！”赵刚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他举起望远镜，透过闪烁的火光，仔细观察着这伙难缠的敌人。
鬼子们一遇上重机枪的压制，立刻就地寻找掩体，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们身上的装备也让赵刚瞳孔一缩，清一色的德式MP18冲锋枪，头戴M35钢盔，甚至还有专门的狙击手。
“噗！”
刚架起来不到一分钟的重机枪阵地上，副射手的脑袋猛地向后一仰，钢盔直接被掀飞了出去。
“他娘的！”主射手眼睛都红了，刚要调转枪口，又是一声冷枪，子弹精准地从他眉心穿过。
另一挺重机枪也很快遭到了同样的待遇。
赵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山本！山本特工队！
这个名字瞬间从他脑海里蹦了出来。除了这支在晋西北横行无忌，让无数部队吃了大亏的鬼子精锐，不会有别人！
他们不是去袭击大夏湾了吗？怎么会摸到陈家峪来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让赵刚浑身冰冷。
他们的目标不是独立团，是总部！
是副老总！
“王承柱！”赵刚扯着嗓子，对着后面大吼，“把你的炮给我拉过来！”
很快，炮兵连长王承柱连滚带爬地来到他身边，脸上全是黑灰：“政委，啥指示？”
“看到断崖下面那片凹地了吗？鬼子都缩在那儿！
给老子轰！一发急促射！”赵刚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王承柱探头一看，脸都白了：“政委，不行啊！太近了！咱们的弟兄跟他们都快搅和到一块儿了，这一炮下去……”
“执行命令！”赵刚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睛里布满血丝，“再犹豫下了，再犹豫损失更大！
我让你打的是凹地，不是我们的人！这是命令！”
王承柱被赵刚的气势镇住了，他咬了咬牙，重重地点了下头：“是！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王承柱跑开的背影，赵刚立刻转身，对身边的通讯员下达了一连串命令。
“命令三营长王怀保，不惜一切代价，从正面给我顶住！
就算是用人填，也得把这道口子给我堵死！”
“命令四营长沈泉，立刻带部队从村口迂回，抄了这帮狗娘养的后路！
告诉他，速度要快，动静要小！”
“政委！”
一营长张大彪提着一把大刀冲了过来，满脸的焦躁，
“这么打太憋屈了！让我带一队人冲下去，跟他们拼了！”
“不行！”赵刚断然拒绝，“你的一营是总预备队！现在，你们的首要任务不是冲锋，是后退！”
“后退？”张大彪愣住了。
赵刚指了指身后总部的方向，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千钧：“鬼子的目标是总部！
你立刻带一营，在总部周围建立第二道防线！
你的任务是绝不能让鬼子靠近总部一步！”
张大彪看着赵刚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不再争辩，猛地一个立正。
“是！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他转身就去集结部队。
夜风吹过，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赵刚重新举起望远镜，望向断崖下的黑暗。
断崖之下，夜色如墨。
山本一木背靠着冰冷的岩壁，耳朵微微翕动，捕捉着从崖顶传来的激烈枪声。
那枪声密集而杂乱，间或夹杂着重机枪沉闷的怒吼。
一名少佐躬身快步靠近，呼吸急促：“大佐，敌人火力非常猛烈，崖顶的防御工事很完善，我们的几处突破点都被重机枪压制住了。”
“已经上去的队员只能勉强维持登陆点，掩护我们全部爬上断崖。”
山本一木没有回头，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轻蔑的音节。
“八路的重机枪？”
他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看来，我们这次钓到了一条大鱼。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他心里那股隐隐的不安再次浮现。
太顺利了，从突破外围防线到兵临这处核心阵地，一切都顺利得有些反常。
八路军的抵抗虽然顽强，但似乎总是在被动应对，缺少了那种足以扭转战局的力量。
可现在，这崖顶的火力密度，又不像是一个普通的指挥部该有的配置。
“命令掷弹筒小组，敲掉他们的重机枪。其余人，准备攀爬！”
山本一木不再犹豫，下达了进攻命令。
在他看来，只要剩下的特工队队员能登上断崖，战斗就结束了。
“哈伊！”
几名特工队员立刻匍匐在地，架起了掷弹筒。
随着几声沉闷的“通通”声，榴弹拖着微光，呼啸着飞向崖顶。
崖顶瞬间腾起几团火光，重机枪的咆哮戛然而止。
“哟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