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歌来到许安生的家,并肩走在他旁边,殷歌总感觉不太对,这种不太对倒不是许安生很反常,而是他太正常了,几乎是与平常无异。
想想刚才许振华的样子,明显二人是因为什么事而有了不同的分歧,可现在……
殷歌说:“晚上吃饭了吗?”
许安生刚把钥匙插进大门内,“吱呀”转了一圈,门被打开:“还没有。”
“想吃什么?”殷歌问。
许安生看了他一眼:“算了,不饿。”
殷歌不知道今天一天许安生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但以现在他这个反应猜测,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在他刚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食材时,许安生的声音响起:“华梧天你听过吗?”
殷歌一顿:“谁?”
看样子是不知道了。
许安生眼皮微微耷拉,看不太深切,殷歌注意到鞋柜边的那一双从未看过的拖鞋,他今天应该是出门了。
“我今天去找了那个人,他叫华梧天。”许安生抬眸查看殷歌的脸色,继续:“听说他以前在A大教书。”
殷歌怔住:“在A大吗?”
“对。”
但他在学校这4年,从没有听过院里有位叫华梧天的老教师啊,按理说,他混到这个地步,职称一定是少不了的。院里的教授他从未有过耳闻。
许安生见殷歌仍在思考,继续说:“没听过很正常,我猜想他应该很早就离开A大了。”
殷歌点头,消化许安生说给他的这一番话。
闻言,他说:“那接下来你是要去A大找找关于他的资料吗?”像是被猜中心思的轻笑,许安生没说话,用肢体语言确认了他的提问。
殷歌明白,只要是和木头有关的事情,许安生都很上心。
倏然,许安生起身走到厨房,揽了下他的腰,一触即分:“怎么从家里出来了,是和你妈闹情绪了吗?”
殷歌脸色不太好看,僵在脸上,这事他总不能说母亲为自己物色相亲对象吧,如果说出来,他怕是后半夜命都没了。
想到这,殷歌只觉后面一阵吃痛。
他尴尬的开口:“很多地方了,你知道的,我做事她看不惯,而她不想让我做的事我却乐此不疲。”
“是吗?如果是好话你适当听听吧,他是你母亲,总不成会害你吧。”蓦然,他想到了许振华,全天下唯一的父亲,那个一心想把他往火坑里推得人。
“是啊,是啊,我多听听,老子但凡多听两句,咱俩就拜拜了。”殷歌在心里说道。
他发现许安生是真的不会体贴人,做什么事都是只要不火烧眉毛那就放任不管。
晚上,孙小萍可能还在气头上,并没有打电话询问殷歌在哪,要不要回去吃饭。不过殷歌也是求之不得,与许安生一起吃饭。
他简单的炒了两份蛋炒饭,外加两瓶可乐,实属废柴标配。
许安生皱眉:“怎么和小孩子一样,吃饭还要和汽水?”
“唔,成年人都是吃饭喝酒吗?”殷歌说。
许安生闭嘴,拉开桌椅慢条斯理的真就一口可乐,一口米饭的搭配。
到了晚上该睡觉的时候,殷歌懂得什么是知难而退,提出了回家,这个点父母差不多都睡了,他也能从始至终贯彻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了。
许安生坐在卧室兼工作室的转椅上,无暇管控,他自己都是一大堆琐事等待处理,并没有留他,只淡淡道:“回去好好休息,别累着了。”
殷歌轻声“嗯”了下,穿上鞋子要离开时,又跑回来很轻很轻的在许安生的脸上亲了口。
二人对视,许安生还拿着木头的手僵住,仰头看着殷歌,他还带着棉手套,而手套上布满了木屑。
殷歌趁他不注意,反手将他两只手控制住,大力的袭过去,拥有了一次主权。
“晚安。”低音充斥进许安生的耳畔里。
——
等他回去,家里一片漆黑,殷歌放松,还好,避免了一次纷争。
孙小萍在卧室,并没有睡觉,她暗暗听着儿子回来的动静,拿衣服去洗澡。旁边是殷爸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响的呼噜声。
孙小萍瞪着双眼,对儿子这种肆无忌惮,越来越无法无天的行为不满,而心里要让他成家的念头多了几分。
她怒火上头,转身埋怨的踢了下旁边睡得像尸体的人嘴里嘟囔着她的不满。
第二日,殷歌准备上班,孙小萍在厨房做饭,很不凑巧的打了个照面。
早知道闹钟定早一点起床了。
殷歌睡眼惺忪的胡乱抹了把脸,顶着一头的鸡窝绕过母亲,关上厕所的门,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松了口气,私人领域,暂时安全。
他快速的洗脸护肤,发泥定发型,扫除一晚上留下的所有疲惫后,才出来。他现在是连饭都不想吃的状态,喝了杯速溶咖啡,消消水肿,就想溜。
孙小萍:“是要和你亲妈玩一辈子捉迷藏吗?”母亲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传来。
殷歌回头,心里有愧:“没有。”
孙小萍懒得和他玩什么心理战,直接进入话题:“我已经约好人家姑娘了,今天晚上你下了班就去吧。”
殷歌:“!!!”
“为什么不顾我的想法,去帮我做事?”他质疑道,自己难道连所谓的人权都没有了吗?他说过,他不想在现在这个年纪去考虑那么久远的事情,可为什么,作为他的父母,却从来不能够去看一看他的痛苦。
孙小萍出奇的平静,连吵架都吵不起来的平淡:“我顾及了你的想法,可所有你做出的事情我一件也看不上,不是在瞎折腾就是乱玩。”
“我哪里乱玩了?”殷歌的声音从胸腔中迸发。
孙小萍:“你没有乱玩?那你告诉我,昨晚去哪了?”
“我。”
“我和你爸刚回来那天呢,你又去哪了?”
“前几天一样,你大晚上才回来,这段时间干什么了?你少和我说是去朋友家的,哪个朋友会留你到那么晚,又有哪个朋友在现在的年纪留你?”常年做班主任的人就是不一样,侦察能力响当当。
“你是把我当学生了吗?”殷歌问。
“你是我的学生,作为儿子最失败的存在。”她这话像是一道利剑,狠狠的穿进他的胸膛里,不被理解的人生,终将沦为别人甚至于父母口中的笑柄。
莫名,他没多大气了,仿佛他是只气球,在母亲刺向他的一瞬间,所有鼓足的勇气全部缴械:“我走了。”他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纷争,反正他是失败的人,是连父母都看不起的儿子。
孙小萍见他要走,怒道:“你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给我去相亲!你要是不去,殷歌我告诉你,回来你的母亲将消失在你面前!”她指着窗外,威逼恐吓。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插手我的人生?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清楚的时候在我最需要关怀的时候给了我致命一击?
殷歌质疑的看向几近疯狂的孙小萍,母亲显然是气疯了,向他大喊,坚定不移的指着窗外,就像是真的,她下一秒就能让殷歌后悔。
“好,我去。”他看着母亲的双眼,卑微的不能再卑微,答应了这荒唐的请求。可能无论他怎么长大,他在父母面前永远抬不起头。
——
一天的班上得浑浑噩噩,好在没什么他的事,剩下的事都由路闵负责,他也算是乐得清闲。而路闵投身在接下来的拍卖会上,也无暇去理会殷歌现在状态不对。
就这样,殷歌拖着一天的不情愿离开了美术馆。
站在地铁3号线前,他步伐停顿,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最后投向反方向5号线去,他全程阴着脸,他排斥,他抗拒,可他一切的情绪在父母看来都是无厘头的胡闹,没人真的关心他是否快乐。地铁悠悠然像做观光车,他看着有人上有人下,他甚至希望地铁能一直这样开下去,永远不到终点站。
白色的如同一条长蛇,在规划的铁轨上奔驰,殷歌换了个方向,手拉着扶手,脑袋放松的枕在手上,最终达到规定的地点。
孙小萍给他看过照片,对方是个短发姑娘,站在餐厅里扫视一圈,他很快发现了一桌背对他的女生,是个短发。
他停在门口,自己为自己打气,深呼吸深呼吸,一条路走到黑进去了。
孙小萍挑选的地方想必是做足了功课,不会太低端没了档次,又不是那种很高档的餐厅,话都不敢说一句,中等价位的,又不失情调。
“你好。”他来到这一桌,简单打了招呼。
对方抬起头,淡淡道:“你好。”
一刀切很干练的职场女性发型,身穿一件黑色吊带裙,脸上是精致的妆容,长睫随着她眼睛的闪动跟着忽闪忽闪,看得出来,为了这次约会,精心打扮了。
殷歌只感不好意思,让这么一个姑娘和他一个喜欢男人的人约会,实在是抱歉。
“你好,我叫殷歌。”殷歌先打开话匣子,总不能让人小姑娘先说话吧。
姑娘笑起来,两个酒窝也跟着凹陷,甜甜的:“你好,我知道你,我叫夏薇。”
对方很有礼节的伸出手,向他问好。
殷歌艰难的挤出个微笑,握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