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歌和穆广季坐车直接在市集下车,县城的人无论是日常吃住还是买衣娱乐消遣一切所需都是在市集,殷歌小的时候也是这样,跟在大人的身后,一步一个脚印,充满好奇的流连在每一个摊位上,每次都要逛得很久才不舍的挪动脚步。
后来生活质量好了,自己也大了跟着父母搬到了大城市,每日蔬菜瓜果生活用品下个楼去个超市什么都能解决,再也没有幼时赶集的那种快乐,现在想想还有点不舍。
没想到再次踏入,竟是为了晨晨,殷歌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穆广季一直在他的旁边大气不敢踹,生怕一个不小心踩到雷,因此很是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
小孩的个头窜的是很快的,很可能今天还是这样的个子,明天衣服便能发现小了一截儿,在给晨晨买衣服时,他很小心的瞻前顾后。
他拿起手中一件小卫衣比划了好几下,连包了好几件,倒让卖衣服的以为来了个大单,特别殷切的跟在后面生怕伺候不好这位财主。
“这个怎么样?”他把手中的浅灰色卫衣转给穆广季,听听别人的意见。
穆广季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挠挠头皮,面露难色,在生活细节这方面他还真没有那种烟火气,大老粗一个,在他看来这些衣服没什么区别,给不了什么实质性答案。
殷歌摇摇头,随即让老板打包,顺便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各要了一套。
春夏秋的好说,冬季明显的不是一个季节,很难有商家会囤货还是在这种供大于需的小县城,听了老板的指引,二人又走了几个店绕了好几个弯最终才到了一家能够倒卖冬装处理的童装店。
穆广季:“你是不是太上心了?赶上自家孩子了。”
等来的却是一句:“我不对他好点他还怎么能感受到人间的温暖。”
穆广季顿时无语凝噎。
他这位刚收的徒弟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傻了点。
殷歌在这边为晨晨和王会的家里囤粮采购,许安生这边和王连就差大战八百回合了。
“臭小子,木材倒过来!”
“眼长着是干嘛的?!长天上了啊!那是粘合剂。”
“……”
“……”
从来都是死气沉沉的木材店这几天不知怎么了老是有人打听出入,更奇怪的是,原本一句话都没有的地方突然每天不间断的各种噪音传出,变成整个家具厂的一道亮丽风景线。
不被注意到人人好奇,只需要一个许安生。
许安生黑着脸,满心的“待我拿到想要的东西,搞不死你!”的怒气,一路支撑他咬着牙切着齿充当下人白白给王连打工。
该说不说,王连的破事可真多。
许安生好不容易做完手上的活,把刚到的木头货物搬到了后屋杂货间,拍掉双手的灰尘走到王连跟前,王连慢条斯理的坐在一方板凳上,喝着茶,还不忘每一口后来个快意的愉悦声。
他径直找了个地坐下:“没我事了吧。”
王连索性仰躺哼着小曲,他摇摇头,几个小时的接触逐渐也能摸清他的套路,看着很刻板严谨的要死其实也是个生活里爱偷懒的人,只是每次时间都不长总是会突然惊醒,嘴里念念有词的不知道嘟囔什么魂不守舍的回到机器边,继续做活。
许安生表示习惯了。
在穆广季这他学到了精致,在王连这又是对整体的另一个解释。
他搓着手,试图把沾染上的机油搓掉,然而效果甚微,就在他手上动作还没停时,外面进了个人。
是周斯年。
许安生登时见到眼前来人有点诧异,察觉过后又是理所当然的觉得无可厚非。
周斯年既然告诉了自己这个地方,那他的出现用公事公办也不过分。
许安生见王连许是睡着了,没有打扰他出了木材厂:“来视察吗?”
周斯年笑笑:“没那胆子视察你。”
“这次来是有工作吗?”
如果说当日看到殷歌指节上的戒指让他像是被扎了一针,那么在看到许安生十指上光秃秃的什么装饰品也没有,立刻觉得风轻云淡,心中更是明朗。
他倏然一想:果然还是什么都没有最好。
“算是工作吧,最近局里指派了任务,让我们对老旧的工伤还有住户的低保做调查去想想对策,这不我就来了。”
许安生没怎么听明白,不过既然是有工作在身,那么应该还是很重要的任务怠慢不得:“你的能力一项很好,不用给自己压力。”他边说着边瞟了眼手机,什么消息都没有。
明明说好双方不管怎样互通消息的。
周斯年:“你呢?在王连这应该没少受气吧。”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出来打趣许安生。
“挺好的,就是人古怪点,不过是个好人。”
周斯年脸色微有变化,好人,许安生给的好人的定义就是这么简单草率吗?这令他不由想到和殷歌在王会家的场景。
一个想的太单纯,一个又什么都不想。
他不想再在这件事上耗费更多的时间,提议出去走走,许安生本不想去的,毕竟答应王连的事还没有完成,不料这老头也不知道到底是睡还是没睡,听得清清楚楚,隔空替他答应了。
这下好了,再不能推脱。
“厨艺班去了吗最近?教练讲什么了?”二人走在家具厂弯弯绕绕的路上,许安生的一句话砸在周斯年身上,揭开了他一点的伪装。
周斯年:“挺好的,讲的还是之前的那些内容,没什么新意,放心回来你跟得上。”
许安生信以为真点点头。
其实这段时间自从许安生告假,他基本上也不去了,这会被问到只能装一装说个谎,周斯年心下为自己捏了把汗,还好简单明了。
周斯年今日穿了身运动装,可能是为了能在这活动得开,没有选择商务皮鞋而是拿出了自己从大学毕业后就鲜少穿的白色运动鞋。
“鞋子很好看,很适合你。”许安生突然开口给了他这一句。
周斯年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没想到怎么回应,只能淡淡道:“谢谢。”
他们去了附近一家小卖部,许安生进去买了两瓶玻璃瓶身的汽水。今日阳光日头好,他又为了帮王连干活,短袖仅剩的那一截也被他摞到上边穿成了件“背心”。阳光打在他身上,反射出他的皮肤白皙,瘦弱的快只一圈的手腕轻松的用开瓶器掰开瓶盖,踱着步走到他跟前递给他。
他也是没看出周斯年正一动不动的望着他,眼神中的韵味显现出不同,在别人面前没有节制的一饮而尽,事后,还来一句:“怎么不喝吗?不好喝。”
周斯年抓住瓶身的手稍顿:“没有,喝。”说着向嘴里灌了几口。
刚从冰柜里拿出的汽水带有很大的凉意,从舌尖一路刺激到味蕾,许久没这样肆意的周斯年没反应过来,打了个激灵,只觉牙齿都是冰冰凉凉的。
许安生看着他,笑了:“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什么?”
他接着摇摇头对着周斯年这张懵懂的脸无奈的笑笑:“以前的我自己。”话点到为止,他没有继续向下。
不知怎地,说完这句话他想到了殷歌,他很想现在就离开回去见见他的鸽子。
周斯年还提议一起吃完饭,被许安生拒绝:“晚饭我还要回去呢,还有别的人在等我,就不了。”
周斯年隐约明白他说的是谁,没做声张,尊重了他的回答。他转过话题:“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关于木头。”
许安生:“走一步看一步吧,除了王连也想不出什么法子了。”他们又走回家具厂,王连已经开始工作了,许安生随意叮嘱了他两句,让他待在一边,很快戴上手套加入到王连的阵容。
不得不说,许安生在他的调教下处理的很是快,抛弃了原本的部分细节化从整体出发,电磨机三下五除二就把碎皮全部磨掉,又用很守旧的拉锯把不符合长度多余的部分锯掉。
许安生还是以前在穆广季那看过,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现在使起来还是很手生。
而周斯年就在一边看着他,明明枯燥乏味除了漫天的木屑外什么都没有,可他就是能感受到从中的不同和桀骜的气质,一下便能让人看到他,抓人眼球。
倏地,许安生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王连说:“我师父也是玩木头的,什么时候你们见一面,我替你俩引荐。”
王连还在忙着手上的活:“臭小子怎么,摸我底啊。”
“怎么说话这么冲,什么叫摸底,您老的底还用摸吗,我可是门清。”
他正想听着回答,不料王连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有爱人了啊,那戒指不收好掉机器里磨成沙可怪不得我。”
被这么一提点,许安生才意识到脖间的坠子有点可危,赶忙塞进了自己衣服里。
“真一点也看不见啊。”
“你把眼闭上看能不能看得见。”
许安生百般献好,要是王连能看得见一定会被他眼中的小九九吓死,许安生停下手上的活给王连揉肩:“那哪成啊,我又没你那本事。”
王连没回应也没拒绝:“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