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常念的文章较为犀利,所涉及的方面过于露骨,正常的报社都会斟酌里面的内容,涉及的过于刺骨,她没有选择发表,而是匿名发在了网上。
生活民生极其容易吸引大众的注意,文章一经发表很快被众人转发讨论,一度将文章推送到各大平台的首页,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文章里多是描写了尘肺病患者的生活,没有直接出现王会的名字,只在文字末尾加了张图片——王会曾经用过的口罩。
口罩早已残破不堪,皱皱巴巴,正如患者的肺一样,经受不住任何的折磨。
很快,各大媒体纷纷追查文章背后的匿名者,而乡镇的领导也终于察觉了事态的不对,特意派了人过来,美名其曰“问候。”
殷歌长长的舒了口气,对孟常念说:“闷声干大的,这一票不错啊。”
孟常念勾了勾嘴角,很是镇定,可能这是所有的文字工作者特有的,以笔墨定乾坤。
“没什么,他们做的事终有一天将天下大白。”
保障局派的代表头发梳得蹭亮,根根分明,分在两边,紧紧勒住脖子的领带下是遮盖不住的啤酒肚。
殷歌对这种装腔作势的人除了鄙夷就是鄙夷,满脸的嫌弃外,和来人握了手。
男人让他喊他黄老师就好,殷歌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是不是这个年纪的男人都很喜欢那种高人一等,以老师自居的崇高感?
孟常念一个女孩,他自然不会让这种油腻的人去打扰他,只能委屈他自己应付这个老家伙,还好有穆广季在。
老油条对老油条,孰强孰弱全靠虚张声势,穆广季踢了踢脚边的凳子,努努嘴让他坐下。
“同学啊,我知道你们是城里来的,不了解我们这里的情况,很多时候呀,你管的越多越会发现管不过来。”
殷歌只当他在放屁,王老师缩在这张小凳子里,庞大的身躯压迫下,殷歌有点担心椅子的安危了,那人见他没什么反应,把一沓文件递给他。
“王会的事我们可以管,但怎么管就要看你们怎么做了。”
他说完这话,又附加了一句:“怎么看,你自己知道吧。”言外之意他知道指的是什么。
殷歌低下头,整个身体都在拒绝,他斜着身子生怕被他碰到,沾染一丝愚昧,只低下头一页接着一页的翻着他给的资料。
他们想让孟常念将文章撤掉,顺便写一份美化他们的文章替换掉。
他暗暗诉说不公,不体验民生他们干什么,吃屁吗?
憋住了所有的脏话,他送走了那人,直到人走远,才回屋扫了一眼被坐过的凳子,冷冷道:“没人坐吧,扔了吧。”
穆广季愣了愣,有点茫然:“啊?”
殷歌:“给老板娘买把新的就是了,就当赔礼道歉了。”
穆广季知道殷歌指的哪件事,没说什么照着坐了。
最近许安生走了,殷歌又是天天和孟常念待在一块谋划什么,他除了去王连那拉拉家常叙叙旧,还开拓了一个新业务。
陪老板娘家的咪咪——球仔。
他心事重重的看了眼球仔,心有灵犀的叹了口气,搬着凳子离开了球仔视线,跟着在后嗷了一嗓子。
殷歌抱着文件去里屋,孟常念大概能猜出来,语气平淡:“说出去的话是不能收回的。”
他表示明白,对于这事他也是这么想的,孟常念逛了下帖子下的评论,越划越多,甚至因为她写的这事更是炸出了很多其他尘肺病的家属,纷纷抱团诉说不公和维权的艰难。
她把手机给殷歌:“反应很好。”
“接下来的打算呢?”殷歌问她。
孟常念倚着桌沿,可能是最近连续采访了两个人,整理的费心,她的头发慵懒的垂在耳侧,松松垮垮的没什么生气,遮挡了大半张脸。
“你去王会那看看吧,看他有什么其他的需求,我在想想。”
说的这三句话甚是语无伦次,不过殷歌还是通过话语领悟了她的意思。
一个人的战斗是很孤独且折磨的,遇到烦心事他也不能去和一个女孩子说,毕竟孟常念已经够郁闷了。穆广季更是体会不了,殷歌委屈巴巴的给许安生发了串语音,希望彼时的恋人能听出他深深的思念。
消息发送,并没有第一时间收到回信,殷歌对着屏幕无动于衷了好一会,见没什么结果草草的收起手机去了王连那。
而与此同时的许安生,不是不回消息,是他分不出神来。
他正拘于房间内,对着电脑对着“木然”的网店,这些天事情太多,导致他为别人定制的作品迟迟没有动手,许安生正在和买家联络最迟的时间。
谁知买家非但没有说什么具体时间,只是告诉他做好告诉她一声就行。
许安生蓦地提议,能否在手上刻上一枚戒指。
他刚一回家端详走时遗留的木头,转着自己和殷歌的对戒,总觉得那手上少了点什么,任何一段感情总会有什么印迹吧,空荡荡的一只手上总是缺乏了什么回忆。
许安生灵光乍现,立刻就把自己这一想法告诉了买家。
对方倒是没说什么,只回了一个“好”字。
此时他正死死的盯着电脑屏幕,自己设计戒指的模型,目不转睛的忽视了外界一切,满脑子的只有木雕。
对于殷歌的消息,不是没回是真的没看见,他已然超脱做到了心外无物。
他只是做了大型,对于如何刻画完全是毫无思绪,从照片里来看只有种挣脱无力的感觉,是一种爱而不得,抓不到的无能。
许安生对着木头思绪放空,宋辉的一通电话打了过来,他说的吞吞吐吐,话中的意思是希望许安生能够来吃顿家常饭。
他知道这又是许蕙的主意了。
握着电话的手逐渐木讷,许安生陷入了沉思,果然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不得不拉下脸面,对于吃饭他是抗拒的,全身心的不愿!
但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吗?是他图谋不轨在先,更没什么理由拒绝,如今所有的身家都拴在宋辉身上呢。
只能像是被劫持了一样闭着眼答应。
去别人家做客怎能空手,可他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跑去了殷歌家将殷歌大学的作品册拿了一本准备送给那个团子大小的小孩。
刚好他是学美术的!
戏剧性的,许安生没有开他的坐骑,而是真的去坐了地铁,抱着他的礼物挤上地铁,期间很多次人多他就选择下车,等待下一班,只要人一多他就下车,丝毫不给别人挤他的机会。许•傲娇•某人一脸的不屑,超脱世俗,等他到了宋辉家时基本已经晚上了。
全家人就像是等待贵宾一样,他不到都不敢动筷,整装待发的等着他的到来,一见有人按门铃,个个肃然起敬注视着来人。
许可星没什么好气,小孩子天真极了,谁阻挠她吃饭她就讨厌谁,再加上之前许安生给她的印象,现在,他在小孩子心里已经是和恶魔同一级别的存在了。
一见他来,顿时撅着小嘴,大写的“讨厌”!
然而,被孩子讨厌的许某人还在状况外,胡乱摸了小鬼头两把,打了一拳再给俩枣卖乖,将捂了一路的画册送给了许可星。
整个饭席许蕙没说什么,只是很有脸色的一直给许安生的碗里添菜添汤,这倒让正室宋辉嫉妒,他全程被妻子无视,像个透明人。
只要许蕙闭嘴,他许安生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安静的吃饭,该说不说,许蕙的手艺还是很好的。
她为了这次许安生来,特意打扮了一番,一袭简单但精致的长裙,婉约极了,不停的扮演贤妻良母,期间好几次都有透露只要许安生愿意,随时可以来吃饭。
意思就是许安生只要想,住这都行!
宋辉内心:OK!意思就是我滚是吧。
他凄惨的瞥了眼喝着银耳粥的女儿,谁知女儿压根体会不到老父亲额尖酸吗,正乐得其所,宋辉就差老泪纵横,忘了,这一席间只有他一人姓宋。
他们姓许的欺负人不是?
饭后,许安生坐在沙发上吃橘子,顺带逗小孩玩,他昂了下首,道:“小鬼,知道不,那可是殷歌老师的手笔!绝笔了。”
远在别处的殷歌连连打了三个喷嚏,一脸懵逼。
许可星一听殷歌的名字来了兴致,这几日殷歌都没有去陪他们上课,没了往日的欢乐,她可是很怀念的,赶忙放下手上的事拿起画册翻着欣赏,许安生无奈的哼了声,好家伙,现在是个几岁小孩都要来和他抢一杯羹是吧?
怎么防都防不住是吧?
早知道他就不送了,自己留着不好吗?看小鬼头一脸高兴的样子许安生就差牙痒痒的把画册夺走收回了。
许可星很是懂得礼尚往来,收到了这么好的礼物,自然要拿出同等的秘密交换了,她向许安生勾了勾手指,窃窃私语的指了指二楼的方向。
刚把橘络撕掉塞进嘴里的许安生:“干嘛?”
许可星往前走了几步,在楼梯口时很是神秘的两只手捂住嘴装作惊喜的模样,许安生不明所以跟了上去,去了二楼许蕙的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