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总有一群人，他们被寄予了最大的希望，背上的双肩包里承载的是人生的未来。
在高三这样的时期内，就像是获得了一枚免死金牌，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被原谅。而面对即将高考的高三生，要想搭理好他的日常起居，外加不定时的心理辅导，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闻乐正好就处于这么个时刻紧张交迫的时期，每天不是在焦灼就是在焦灼的路上。
“所以，这么写？”闻乐一脸茫然的仰起脑袋，对着周斯年。
明明没有按下暂停键，但他好像忘记了呼吸。
“你确定？”周斯年说。
闻乐：“我不知道。”闻乐是艺术生，但国内首屈一指的艺术高校文化分并不低，而他目前的状态，理科严重的拖了后腿。
虽然文科也没好到哪里去，所有科目中，他最好的算是英语了，这得益于从小就在国外生活的好处。
周斯年一脸便秘的模样，闻乐顿时就知道了他什么意思，彻底蔫了般，整个人颓废的趴在书桌前，右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书本。
“算了，我可能学不会了，太难了，我把他背下来吧，下次遇到一样的直接往里套吧。”
周斯年蹙眉：“这样不好，你没有理解，下次再碰到同样的还是不会，关键是要理解出题人的思路。”
“我管出题人什么思路，学习不需要自己的思路。”闻乐没什么激情，活像个行尸走肉。周斯年摇了摇头，走出去给路闵发了通消息：
“已阵亡，速来！”
其实一开始，闻乐也找过许安生，但许安生在翻了他的课本后往桌上一扔，轻飘飘撂下一句：“浪费时间”后，走了。
连个屁都没有的走了。
果然，人和人的参差永远都是这么大的。
闻乐合上书本，躺到床上，仰躺着像具尸体，他在想或许他真的是家里学历最低的一位了，但他仍想着要是考上A大的话，和他们在一所学校，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认可了。
想到这，闻乐委屈巴巴的翻了个身，双手枕在脑下，嘟囔道：“怎么这么难，生物好难，物理看不懂，考不上了，考不上了。”
哪怕他艺考分数再高，但文化分跟不上也是白瞎。而且A大每年的名额就那些，闻乐已经算是走了后门了，他已外籍考生的身份本来已经和国内普通高中的学生相比，好了太多了，要是稳定发挥还好说，怕就怕在到最后，一切凉凉。
高考的压力只有弱者才会有，刚才他问周斯年他的高中时，他的从容谈笑风生，从他的脸上丝毫没有看出对过往的担忧，闻乐便知道了，只有他才是普通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他陷入了焦虑，普通人真的适合学艺术吗，他能与周斯年，许安生一样吗？他也能有独当一面的时候吗？
闻乐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钻进被窝：“算了，废物该睡觉了。”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路闵就坐在他桌子前，翻着他的试卷。
哗啦啦的划试卷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清脆且刺耳。
“你，你怎么来了？”窗帘将整个房间围绕在一个非常压抑的环境里，唯一的光源便是桌上的一盏台灯，昏暗的灯光难以照亮整个房间。路闵并未理睬他，周斯年刚才给他打电话时要多悲催有多悲催，整个人像是有刀架在脖子上一样。
他起初还在想什么事呢，一个以前差点进入国家奥数队的人怎么会教不好高中数学，现在想想是他太天真了。
闻乐的理科像坨屎，说他一窍不通都是好的，难听的说就是脑袋不开窍。基本的定理都不了解，只知道个片面那在做题时肯定不行，应付得了基础待举一反三时，彻底露馅。
路闵合上他的试卷，对着闻乐郑重其事说：“从今天起，我来教你。”没有一定的决心都不敢说这话。
闻乐：“周大哥呢？他不来了吗？” 他这问题问的真是天真呢。
路闵犹豫着眼睛止不住闪烁，典型的撒谎标志：“他啊，额，美术馆暂时有事，来不了了，最近有批客户要求多得要死，他也是分身乏术啊。”
实际上，周某快哭晕在厕所。
“这样啊，什么时候我去看看他吧，他这样天天要是把身体折磨坏了就不好了。”
“哎哎，别别，你那什么下一次模拟考取得个好成绩你周大哥就满足了。”路闵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拦住闻乐，险些让一场灾难发生。
闻乐做回床上，看着路闵将窗帘拉开，突然想到什么：“你们聪明的人是不是从小就聪明，那老了呢，也会聪明吗？”
路闵翻开《10年高考生物汇总母题》，袖长的手指盖在页码上，回答道：“老了是老聪明。”
“放心吧，你也可以，很简单的。”路闵拿笔敲了敲练习册，沉重的知识发出的闷声，让闻乐内心退却：“好吧。”
路闵：“不要怕，你越怕他约在这里，要学会克服。”路闵一把把他拽过来，左腿顺势将一边的椅子拽来，重重的将闻乐摁在上面：“废话不多说，开始吧。”
纵然他再怎么不愿意也还是要去。
时间匆匆而过，从白天到了晚上，闻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显然他快听不进去了，反观路闵，正处于兴头上，越讲越激动，扯着脖子的在讲一道遗传题，他眉飞色舞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等他停下歇口气时，学生早已和周公约会去了，他加了几分力道，笔帽敲着书本：“快点，继续。”
“不行了，我不行了，路闵，真的不行了。”闻乐瘫软在书桌前，无力的摇摇头：“路闵，明天吧，我好困。”
学生都已不行了，他这个做老师的还能怎么办，硬讲他也听不进去，路闵只好合上笔盖，整理好草稿纸：“行吧，那明天，明天可别忘了。”
得到了允许，闻乐当场卸下所有担子，整个人像个鲶鱼，快速游到床上。
最后，灯还是路闵关得。
半夜时分，闻乐起来上厕所的功夫，发现隔壁的房间微微有光透出，半掩的房门里不时传出翻书，写东西的沙沙声。
闻乐好奇，猜想现在都已凌晨时分了，怎么还有人在书房？他小心一步一步踩在木板上，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走到门口，只见路闵架着副眼镜，拿着只红笔，正在纸上写着什么。
这样的场景接连好几天。
终于有一天晚上，闻乐再去的时候，路闵也已在一堆书中趴下，他像是很累，竟浑然不知的睡着了。
是自己的试卷，昨日刚做完的理综试卷。
闻乐翻起一张他的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的用红笔记上了解题思路，不同的解题思路全部被一条条写出来，他甚至在旁边批注，哪些思路更浅显易懂。
试卷上每道错题都被路闵标注了出来，前天的，大前天的都是。
闻乐瞥向睡着的路闵，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酸酸的又有点很抱歉，他知道周斯年为什么不来带他了，他什么都懂，他也知道许安生那掩盖不住的嫌弃。
只有路闵，路闵真的在努力的尽自己所能帮他。
闻乐轻轻的放下草稿纸，又蹑手蹑脚的回到卧室，打开灯，翻开书本，对着今天路闵讲过的内容重新再看，再写。
一遍不会就两遍，他不信自己还是学不会。
待第二天上课时，闻乐的表现一反常态，虽不说已经融会贯通了，但比起前几天，现在的他基本上是一点就通，好好牵引就能做出一道题。
路闵诧异，在心里想道：是天降文曲星了吗，开窍了？
不过该说不说，学生努力向上，老师也开心。
再经过每日的恶补，闻乐的理科和之前的相比已经好了太多了，转眼就到了一模的时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养兵千日现在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一大早，路闵便抢了周阿姨的职位，化身为保姆，料理的方方面面。周阿姨还和周斯年打趣，一个考试就成这样了，那要是到时候高考呢，路闵怕不是要全程看护。
周斯年看着路闵忙里忙外，无心道：“也不是没那个可能。”
对于路闵自己来说，他也是希望闻乐能考上A大，A大的艺术全国首屈一指，闻乐要想得到最好的教育资源，只能去拼一把，他希望闻乐能对自己负责，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闻乐被灌下最后一口奶，准备踏入战场的刚毅，他坚定的对路闵道：“相信我！”
“嗯，这次的一模大概也是从昨天那几套题里出，套路拢共那么几个，遇到不会的不要慌，找找感觉，回想这几天我们做的题目，思路都是一样的，不变的永远是知识点。”
闻乐：“我知道了，这次如果我考好了你能答应我个要求吗？”听完了路闵的唠叨，闻乐说。
“什么要求？”
“教我做蛋糕，我昨天看到你发的照片了，我也挺想学的，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路闵笑了下，伸手像盖笔帽一样压在闻乐头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