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宜不可置信地盯着车帘,像是要把车帘后的人都给看穿了。
自己这几年,好吃好喝地把他们当做自己父母一样养着,原来她做所的一切,在他们的眼中,就只是一个被路康拿捏住的蠢女人罢了?
听到这里,薛宜就已经忍不住要掀开车帘下去将外面的人抓一个现形了,但是她又听到路康的父母得意洋洋地提起了当年让路康入赘薛家的事情。
“什么?这种事情你们都敢骗人薛大老板?就不怕她当时见路康要更多的礼金,不要路康做赘婿了?”跟路康父母闲聊的女人话语中尽是惊讶。
“呵。”路康的母亲嗤笑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当初这个计划就是我儿想出来的,他关注那薛宜许久,稍稍一勾手指头,那薛宜就把所有的事情讲了出来。那时她那短命的爹正是病重之时,没人排解,我儿最是善解人意,她自然神魂颠倒。”
听着路康母亲的话,薛宜眼前闪过那个时候,自己因为父亲的重病终日愁眉苦脸的,结果在一次诗社的宴会上遇到了温柔如风的路康,然后迅速陷了进去。
这些都是薛宜对路康这么深情和容忍的原因,那时自己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路康犹如一缕破开阴霾的阳光,照进了薛宜故作坚强的心里,也让她有了将整个薛家撑起来的勇气和底气。
但是现在这一切美好的表象都被撕开,血淋淋的现实展露在薛宜的面前,告诉薛宜,这一切她每每想到都会感到温暖和美好的记忆都是路康和路家人的精心算计。
为什么?那个时候自己家里情况并不好,为什么偏偏就是她呢?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为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他们家那块地咯,那可是一块风水宝地,本来想着他们薛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靠着他们还能好吃好喝上一段时间,然后等他们落没了。那薛宜手里最后的底牌,他们薛家的祖地就可以落到我们手里了。”
“哼,结果没想到那薛宜还有点本事,竟然把他们薛家布庄又做起来了。既然她能赚钱,能继续供着我们不愁吃穿的,那也就算了,哪里知道,那薛宜竟然是一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这么多年了,连个孩子都没有,她想让我们路家断后吗?”
“哼,她想得美,我们家路康出去找能为我们路家传宗接代的女人怎么了?你就说,谁家不是为了延续家里的香火,娶了小妾的?”
是吗?原来他们让路康入赘到自己家里,是打了这样的算盘,竟然是看中她薛家即将落没,冲着她手里最后的家产来的。
薛宜抓着车帘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手指节都已经泛白,另一只放在膝上的手也死死地攥着,做得精美的长指甲都嵌进了掌心肉里,星星点点的血迹沾染到鹅黄色的襦裙上。
但薛宜一点不觉得痛,她只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千刀万剐了一样,从路康父母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根细小但纤长的针,狠狠的扎进了薛宜的心口。
一把将车帘掀开,就站在马车上,俯视着站在下面的路康父母和一位妇女,她心里的怒意如万马奔腾似的翻涌,但是面上却维持着泰然自若的样子,冷冷地说道:“没想到这些年我辛苦经营薛家布庄,还挡了你们路家人的财路了。”
没想到自己跟人说薛宜的事情,就被薛宜本人给亲耳听去了,路康父母看到站在马车上的薛宜时,魂都要吓没了,腿软地往后一仰,退了两步才站稳。
另一个跟他们聊得正起劲的妇女一看是薛宜这个疯婆子来了,立马低下头,揽着自己的篮子,步伐仓促地离开了这里。
薛宜没空管这个妇女,只是用带着滔天怒意的眼神注视着路康父母,睨着他们道:“怎么?刚才不是说的很起劲吗?你们是不是觉得路康一个入赘到我家的吃软饭的,那我的钱出去找女人还挺有理的?”
一说起这个,这两个老年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路康的母亲双手一叉腰,望着薛宜回道:“我们怎么没理了?你这个生不出孩子的石女,路家的香火都要败在你手上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家业,以后谁来继承?你还好意思妒忌别人?要不要脸啊你?”
“我不要脸?谁是你们家家业了?你们家什么家业?就这身后的宅子还是我出钱置办的,你们路家哪里来的家业?我看是你们不要脸吧。”薛宜都要被路康父母的厚脸皮给气死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异想天开、厚颜无耻之人。
现在是看着他们的脸就生气,薛宜不欲与他们多言,不再听他们的废话,转头坐进了马车,挥手让车夫赶紧走。
“东家,要回去还是去哪儿?”目睹了一切的车夫眼观鼻鼻观心,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去——”薛宜脑子里闪过之前刘雨沁留在桌子上被她收在怀里的信纸,展开一看,鬼使神差地对车夫说,“去城南码头那边的顺风客栈。”
本来,来顺风客栈找刘雨沁只是觉得那日刘雨沁对她说的话中带着深意,似乎是早就看穿了路康和路家人的真面目,才能那样一针见血地指导着薛宜去发现问题。
只是没想到,等她到了顺风客栈,就看到几乎是全江南的布庄老板都等在顺风客栈外面,想要见刘雨沁的盛况。
“薛老板,你今日也是来找鄙人的?”刘雨沁下了马车,直直地朝薛宜走来,笑吟吟地望着薛宜,温和地问道。
薛宜扫了跟在刘雨沁身后对她十分戒备的周燕一眼,勉强地冲刘雨沁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微微颔首道:“是的。”
随后,刘雨沁和周燕就只带着薛宜一人进了顺风客栈的房间内,其他的布庄老板皆是失落地叹息。
“刘小姐初到江南,可还适应?”薛宜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先说一些客套话。
“挺好的。”刘雨沁给薛宜的回应倒是有些冷淡了,自顾自地朝跟在后面进门的周燕道,“我看天色也不早了,让那些布庄老板们在外面干等着也不好,你帮我去外面应付一下。”
虽然想到等在外面闹哄哄的人,周燕就有些头疼,但是抬眸不着痕迹地瞄了薛宜一眼,微微颔首,推开门走出去了。
砰——
房间门被周燕关上,只剩下薛宜和刘雨沁两个人,薛宜朝前走了一步,她在见到刘雨沁之前,感觉心里有很多话要跟刘雨沁说,但是现在站到了刘雨沁的跟前,她倒是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脑袋空空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刘雨沁装作没有察觉到房间里两人间蔓延的尴尬,将一直握在手中的小册子放到桌上,随后伸出手指着一旁的椅子,看向薛宜道:“薛老板请坐,薛老板这么快就来找我了,是发现了什么吗?”
既然刘雨沁开口问了,薛宜也不再端着,苦笑着点点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昨日对刘小姐那样,实在是我太鲁莽了,在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之后,我才觉得,我真的是个蠢的。”
说完抬眸瞟了一眼刘雨沁,看到她面色如常,没有露出想象中的嘲讽和奚落之色,这才将悬着的一颗心落到了实处,眼中含泪将今日在路康父母那里听到的话一一讲给刘雨沁听。
虽然猜到了那路家人对薛宜的龌龊心思,但是在亲耳听到作为受害者的薛宜跟她讲的时候,刘雨沁还是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