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初晗同她说：“莫要担心，陛下赐婚，你又是陈家嫡长女，武家还能欺负你不成？”
陈柔嘉顿了顿，手上又不自觉地攥着那把小扇，指尖反复按着扇柄上的花纹，“公主说得是，只是……臣女其实和武侍郎接触并不多，只知道他能文能武，颇有些才能，不过也听说他……为人有些风流。”
这燕初晗是知道的，虽然裴渊说武黎曾在陈老将军手下学过功夫，但和陈柔嘉并无交际，只能称得上是门当户对，再多的，便没有了。
浅浅一抹微笑，陈柔嘉说：“除却春猎时候，臣女和他在宴席上见过一面，后来便在没有说得上话的时候了，连武家上门订亲，也只有他的父母来，所以臣女到如今还不知道他为人如何。”
“莫要怕，你知书达理又娇俏可人，没有男人会不珍惜的。”燕初晗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却也只能这般劝她。
因为她也只能这么说，毕竟她也不知道武黎到底能不能听进去她当日的劝告，若是他继续跟燕复扯上关系，陈家女儿这桩姻缘，恐怕也是难以善终。
陈柔嘉细细思索燕初晗这句话，心头却没有丝毫安定，若论容貌，她如何能比得上眼前的永淳公主呢？可那武黎，还不是……
这般想着，陈柔嘉小声地开口问道：“公主……臣女能同你单独说几句话吗？”
燕初晗一顿，抬眼看向她，继而和婉一笑“何事如此神秘？”
“就是……”陈柔嘉不禁后悔，自责她竟然如此莽撞失礼。
可是，这毕竟是她的人生大事，家中却没有任何人能告诉她该如何应对，没有人能解答她的心中疑虑。况且，她的担忧疑惑，也只有永淳公主一人能解答。
见她表情这般地纠结，燕初晗看着也觉得心疼，没有感情铺垫的婚姻，总归是对她不公平的。又想到她家里恐怕也没有女眷能同她分担少女心事，原本不打算和她过分交心的燕初晗，还是软了心肠。
燕初晗对小宫女珍珠说：“珍珠，你带着她们去外间候着吧。既然为着这喜事进了宫，本该给陈小姐的婢女们分些福包，是我考虑得不周到，快去。”
“是。”珍珠福身道，然后转身对着“咱们下去吧。”
跟着陈柔嘉进宫的两个小婢女感激道：“奴婢多谢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其余伺候的宫人也机灵地退下，只不过燕初晗抬手阻止了容儿，“容儿留下伺候。”
然后，她对陈柔嘉道：“有什么话便说罢，容儿是我和陛下的人，无妨。”
容儿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陈柔嘉听到燕初晗这么说，不禁更为讶异——虽说她那天见过皇上是如何宠爱公主的，可却没想到，永淳公主，竟然丝毫不防着皇上吗？
看着陈柔嘉的惊讶表情，燕初晗把她的想法猜了个大半，斜倚在扶手上说：“若是关于我，没有陛下不能知道的事，若是其他，陛下也不关心。”
陈柔嘉更是心头一震，不禁感叹道：“臣女真是羡慕。”
不过，一想到她想说的那事，又不禁有些踌躇，不放心地看一眼宫女容儿，然后问：“可是，臣女是想问问关于武侍郎的事，这……真的不打紧吗？”
“无妨。”燕初晗坦然笑道，她可不就是猜到了陈柔嘉要问关于武黎的事情，虽然她不知道到底陈柔嘉要问什么，但是这事情反正也瞒不过裴渊。既然容儿是他的眼线，那便让她在这儿听着罢了。
陈柔嘉半信半疑地点头，一时之间却想不到该如何开口，一紧张便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其实，其实臣女听说过……您和武侍郎的事。”
“何事？”燕初晗悠然自得地尝了一口被冷落了许久的雪梅娘，等咽下去，陈柔嘉还是犹犹豫豫地没继续说。
她拿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对陈柔嘉说：“你大着胆子说就是了，没人会怪罪你的，毕竟我也挺好奇的。”
挺好奇原主和武黎到底是什么关系。
陈柔嘉怯怯地看她一眼，然后垂下头，声音很小地说：“祖父说，前朝时……武侍郎曾有意求娶您，但是武老爷觉得……觉得您不比其他公主有尊贵的母族，所以不同意，这事便作罢了……”
燕初晗一挑眉，原来是这样。
这么一想，她便觉得武黎那天晚上说的什么“当时无力救你”实在是有点讽刺，一个连娶原主都做不到的男人，又如何有脸说可惜无力在灭国之时救她的话？
“可是觉得这桩事让你觉得不舒服了？”燕初晗抿了口清茶，放缓了声音说：“其实你不必介怀，我和武侍郎，早就没有关系了。”
陈柔嘉迅速摇头道：“臣女并不是因为公主。“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然后慢慢地说：“臣女是觉得，若是武家当真如祖父所说那般贪恋权势，那臣女可能并不合他们的心意。”
陈老将军已经交了兵权，如今陈家的权势比不得前朝，更比不上当朝其他的将领。
她蹙眉低头，很是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可是祖父却让我不要多想，母亲也并不关心这些……臣女实在是不知道武家是如何想的，所以才想问问公主，那武侍郎是不是真的如臣女所想……”
燕初晗自然明白了她的想法，一个刚刚年满十六岁的小姑娘，要嫁给一个传闻中性格风流且贪慕权势的男人。所有人都只让她不要多想，却没有人告诉她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而自己嫁过去，会不会被对方的家族看轻？日后的日子又该如何过？
这些问题，她都得不到解答。
所以哪怕冒着被责怪失礼的风险，她也要来问一问燕初晗。
这般一想，如此的勇敢，倒也像是将门嫡女应有的了。
燕初晗沉思半分，却发现自己并不能解答陈柔嘉的疑问，因为她并不是原主，也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怨。可是，或许她能换一种方式安抚这个小姑娘。
她说：“我要说的话，和你祖父说得无差，那便是，你无需担心。”
陈柔嘉听了后，不免失望。
又听见燕初晗敛去了语调中的温柔笑意，意有所指地说：“你的这桩婚事，是皇帝赐婚，是荣耀，更是你们陈家的功绩。”
也是给武家的机会。
燕初晗朦朦胧胧地明白，武家是前朝旧臣，这桩婚事是裴渊给武家的一个暗示，或者说选择——若是选择做个安安分分的富贵人家，裴渊自然放过武家，若是抓着权力不放，或者是真的和燕复还有关联，那武家只有死路一条。
看着陈柔嘉怔愣的模样，燕初晗勾唇一笑，眼神里是轻蔑又坦荡的笑，“若是男人想要争权夺势，却只想着靠联姻，那岂不是太上不得台面？”
“陈家虽也是前朝旧臣，但当年陈家收复边疆的功绩不是虚的，即便是改朝换代，江山易主，陈老将军也依旧是国家的有功之臣。”燕初晗毫不避讳，干净有力的目光投向失语的陈柔嘉，“至于武家如何想，武侍郎如何想，你身后都有陈家，有皇上。”
虽然依旧无法打消陈柔嘉的担忧，可燕初晗的话还是让小姑娘安心了几分。
“臣女明白了。”陈柔嘉起身行了个礼，“多谢公主点拨。”
燕初晗话锋一转，问道：“婚期可有商量，定在何时？”
陈柔嘉点头：“春猎一结束，武家就上门定亲了，婚期定在明年开春。”
明年开春，足够了，不必等到那时，她便能知道武家到底做什么抉择了。
若是武家真的执迷不悟，陈柔嘉的婚事还有转圜的时间和余地。
燕初晗说：“好，待你大婚，我定然再送上一份礼。”
权当是替裴渊补偿补偿陈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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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柔嘉离宫后，燕初晗自个儿在揽月殿用了午膳后便歇息了。
可这午觉她才刚睡下没多久，就被迫醒了过来。
午间阳光正好，揽月殿却紧闭着门窗，珠帘红纱被尽数放下，燕初晗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慌不择路地从床幔中伸出，却又被裴渊按回床铺，燕初晗被他身上的温度蒸得浑身泛起浅浅的粉色，手腕上的红痕被她雪白的肌肤衬托得格外可怜。
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幼兽一般。
裴渊伸手揽过她软得不像话的腰肢，低笑着吻她的颈侧，哑着嗓子问她：“公主今日拿朕作保，朕可得收点酬劳。”
她用湿润的眼眸无措又惊愕地看着裴渊，想要咬牙切齿地问他大白天的怎得就如此放浪，可一张口却差点哀哭出声来。
思考能力几乎支离破碎，燕初晗恨恨地咬住他的肩膀，气若游丝地说：“陛下怎么这么小气。”
都这般情态了，还想着怎么气自己，裴渊笑得极温柔，伸手将她纤长睫上那一颗颤巍巍的泪珠擦去，带着温热的喘息，裴渊嗓音愈发地哑，“公主还是乖些好。”
就像今天上午那样乖，那样坦然地倚仗他。
可即便他那样说，却再没有给燕初晗软言求饶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