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海再动一步,墨飞的剑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你……….”
“公公稍安勿躁,今夜是他二人的事,旁人就别跟着瞎参合了”
墨飞的话说的隐晦又明白,福海一听便知道他是何意,哼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福海折回到殿门前时北宫煜正好出门,他朝北宫煜行礼,北宫煜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撑起伞消失在了雨幕里。
借着微弱的灯光,福海看见了北宫煜眼底一闪而过的难过。
殿内发生了什么,福海不知道,可他想,北宫煜对北宫璘终究是有父子情分的。
风雨小了下去,时间已经接近子时。
殿门紧闭,北宫岁还未出来,福海想起北宫止适才跟他说的话,又看了廊檐里墨飞冷峻的身影,急的在门外踱步。
又过去了半晌,殿内传出了一阵碎裂的声响,碎裂过后又恢复了安静,他将头贴在门上,想窥伺一二,可惜什么也没瞧见。
另一阵嘈杂声传来,伴随着急切的脚步声,离福临宫越来越近,富海诧异的朝外望去。
一看之下,惊得合不拢嘴。
满朝文武竟陆陆续续的出现在福临宫的院子里,个个面上焦急。待看见跪的满院的侍女奴才时,更是哗然色变。
院内瞬间嘈杂了无比。
福海知道,夜,注定不会太平了。
“公公,适才丧钟鸣,有人通知我等,说是皇上薨了,可是真的”
礼部尚书站在首位,神色有些疲倦,他一开口,百官安静了下去,都将目光落在有些愣怔的福海身上,等着他回话。
丧钟一鸣,便有人去通知众大臣,而后大臣们只逼福临宫。
只能是北宫岁。
福海眉头紧锁,越发不明白北宫岁的目的是什么。
正在他面色焦急,不知该怎么回话的时候,身后的殿门开了。
北宫止与北宫岁先后走了出来。
北宫岁开口让宫人将福临宫内殿外院的灯全都点了起来。
周围瞬间明亮了起来。
大臣们面面相觑,这才惊讶的发现台阶上竟然站着两个人。
皆俊美无双,一紫一黑,一个一脸莫测高贵,一个漠然冷冽。
若不是气质太过不同,大臣们险些以为雨太大,自己看花了眼。
“你……..你是江北王”
人群中一个稍微年长的大臣忽然指着北宫止惊呼,一石千浪。
“怪不得老夫觉得此人颇为熟悉”
“可,江北王,十几年前不就已经……….”
“不可能,不可能,江北王怎么可能还活着”
北宫止眉间皱起锋利,整个人显得更加冷冽。
真是难得还有人记得他父王。
他冷笑着上前一步。
“我乃江北王北宫汜之子,北宫止”
淡漠又磊落,掷地有声,阶下的声音小了下去,大臣们有一瞬间的恍惚,都在想自己为何会从眼前人身上看出了威严的王者之气。
“王爷…….”
礼部尚书上前一步,看着始终一言未发的北宫岁欲言又止。
北宫岁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走到了台阶边。
“本王知道诸位大臣此时心中所想,丧钟已鸣,父皇确已宾天”
声音低沉平静,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北宫岁的话让阶下再一次哗然。
哗然过后众大臣朝着福临宫半闭的殿门缓缓跪了下去。
“雨夜将诸位请来,是想公布一事,接下来,本王所说之事诸位大臣需仔细听好”
北宫璘已死,太子已废,在众大臣心目中,北宫岁便是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人,已经跟皇上没什么区别,所以大臣们凝心听着。
北宫岁望着礼部尚书与兵部尚书两人眼里的期待,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二人,低下头轻咳一声,他缓声道:
“父皇久病不治,适才不治宾天,有陆太医为证,父皇大行之前将皇位传于了本王身旁这位…….堂哥,从现在起,他便是这东越的新一任君主”
北宫岁将圣旨展开,侍女忙将灯盏举到他面前,好让底下跪了一地面色震惊的众臣看个清楚。
明黄绢布上,两方圣印鲜红清晰,北宫止三个字孤傲有力。
“这…….江北王乃逆臣,他的子嗣怎可承袭皇位……..这着实不妥”
大臣之后有些拥护北宫岁的,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难以接受,语气里透着质疑的不满。
“对,众所周知,皇上生前颇为看重豫王,太子既废,又怎会将帝位传于外人,这其中必有蹊跷,敢问王爷,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另一位大臣朝北宫岁道。
兵部、礼部两位尚书凝着眉刚想开口,一抬头刚好看见北宫岁眼中一闪而过的欣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二人相视一眼,垂首闭嘴。
北宫止听着那些质疑,眼神愈冷。
“不管诸位接不接受,我如今已经是这东越的王,诸位大臣可知非议帝王是何罪”
台下的议论声戛然而止,那些适才开口的大臣白了脸,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再说。
“江北王当年是遭有心人陷害,而父皇当年也是受了奸人蛊惑才酿成大错,父皇大行之前已经亲口与承认了当年之错,而江北王乃本王的伯父,明日便会有人前往江北迎回伯父灵位,供奉于奉献殿内”
北宫岁低缓清疏的声音回响在雨幕里,两句话便为江北王,整个江北一族平了反,洗掉了罪责。
言外之意便是他们再将江北王谋逆几个字挂在嘴边已经不妥,必然会惹得新王不快。
前有坊间传闻北宫汜当年含冤,实则是受北宫璘陷害,后有北宫岁言语佐证。
聪明人心中早已有了定夺,只是皇家多隐晦,即便是北宫璘死了,可天家的脸面还是要有的。
所以知趣的便识时务的闭了嘴,至于那些看不懂其中利害关系的大臣,只是单纯的信了北宫岁话里的表面意思。
因为北宫岁贵傲天成,如云上高阳,坦荡磊落,自带让人臣服信服的气质,是以那些话经由他的嘴里说出,便没有人再执意。
北宫止的脸色从始至终都冷着。
显然这一场沉冤昭雪不是那么令他满意,可是他却别无他法,双拳在袖中握的发青。
“新皇北宫止少年英豪,文韬武略,胸怀天下,有治世之才,如今承袭皇位,实则天命。众臣往后定要与本王一同全力辅佐新皇,保我国祚安泰,佑我百姓安康”
北宫岁说罢走下台阶,立在百官首位,朝北宫止缓缓弯下腰去。
雨顺着他玉白俊美的脸上滑过跌落到脚边积水里,默默无声。
一袭黑衣冷肃贵傲,灯光下侧脸如刀斧镌刻,却分外温和,望着前方北宫止黑靴的眼神如海,深沉莫测,没有一丝波澜。
他那一礼,便昭示了,那皇位,他不会去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