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信江北王是遭人构陷，被亲兄弟灭门，信他的父皇杀死了他的皇爷爷。
北宫煜想既然他的父皇都可以那样做，做了之后尚且安安心心的活到现在，那是否意味着他也可以。
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彻底冷酷无情的理由。
“放肆”
北宫煜的话显然激怒了北宫璘，他脸色铁青，嘴唇轻轻颤抖着，看着北宫煜脸上大逆不道的神情，扬起了手。
只是那手，最终没有落下去。
北宫煜抓住了北宫璘落向自己脸上的手，掌心寸寸收紧。
“父皇息怒，父皇只需告诉儿臣是也不是，外间传言可是真的，儿臣只想要一个答案”
北宫煜垂眸，狭长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复杂，而后放开了北宫璘的手。
下一秒那狠狠的一巴掌便落在了他冷酷俊朗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北宫煜轻笑一声，摸了摸被打过的地方。
“告诉你之后呢，你可要效仿”
北宫璘气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扬手打翻了身侧的药碗，而后又虚弱的伏在塌边剧烈的咳了起来。
嘴角流下一抹殷红。
当年事是北宫璘心底不能触碰的刺，是他午夜梦回时的噩梦，如今再由他的儿子问出来。
只觉荒唐可笑又可悲，叫他心底埋了十几年的恐惧又浮了上来。
他信天道有轮回，所以也害怕当年事会在他自己身上重演，所以才用药丸控制了北宫璘。
但终究是不忍心。
只是北宫璘虽然明白天道有轮回，却不知道一切都有因果，什么样的因造什么样的果。
北宫煜所做的一切是果，都是他心狠逼迫的因。
北宫煜指间微动，眼底闪过一抹极淡的担忧，他朝北宫璘伸出了手，却在对上他淡漠恼怒的眼神后，缓缓收回了手。
眼神恢复如常。
“儿臣不敢”
北宫煜垂首，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下去吧”
北宫璘有些不耐烦，遣北宫煜出去，让他叫何巳进去。
北宫煜从塌边起身，却站着未动。
“父皇是否从未想过将那个位子给我，父皇心里想的只有四弟对不对”
又是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北宫璘的拳头重重砸在身侧塌边。
“他心怀天下，日月端方，你比他确有不足，至少他从未与我这般说过话”
北宫璘的话向一阵尖刺瞬间便扎进了北宫煜的心里。
果然如此吗，在他父皇心里那位子始终是留给北宫岁的，留给那个他心有愧对的孩子。
只是同样是下毒，眼前人就对自己没有一点愧疚吗。
“呵呵，若我说四弟从十四年前就知道父皇做的事，父皇可信，说起当年事，我那位四弟和六弟说不准还是当年事的看客呢，这么些年，只有我一人一直被蒙在鼓里”
“满口胡言”
北宫璘又是一声低呵，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扶在塌边的手指渐渐缩紧。
北宫煜看着他面前的男人想信又不敢信的样子，只觉可笑。
“父皇以为当年四弟当真是因为身子孱弱被柔妃娘娘送上了君阳山，不过是因为端妃被赐死一事，柔妃害怕父皇对她心爱的儿子痛下杀手罢了”
北宫璘的身子狠狠一震，抬眼不敢置信的看向北宫煜。
大抵是没想到，北宫煜竟然知道的如此多。
“虎毒不食子，父皇怎么会”
虎毒不食子，北宫煜心底冷笑。
“当年四弟体内的毒难道不是父皇下的吗，父皇那时不也怀疑四弟可能窥见了父皇所行的隐秘之事吗”
北宫璘瞳孔剧烈震动，身子几乎支撑不住。
“你……….”
是想问他是如何知道的吗。
北宫煜眸色渐深，却没有再理会北宫璘，他躬身朝他行了一礼，说江北王遗孤他一定会找到的。
而后头也不回的退出了福临宫。
殿内传出了瓷器碎裂的声音，满室堂惶。
北宫煜出了福临宫朝何巳使了个眼色，何巳忙推门进入了殿内，北宫煜大步离开。
刚一回到玄龙殿，北宫煜便将身边隐卫召集到一处。
“传令下去，即日起全力搜捕捉拿画上两人，记住，此事要隐秘，切勿让豫王知道，还有，务必给本宫留活口”
随即画像被分发下去，两张画像，一男一女。
正是管郎和柒。
北宫煜相信那封诏书一定还在柒手中，因为他猜即便是为了北宫岁，柒也不会把那诏书公诸于世或者交给别人。
那么就让他在京城等着她自投罗网吧。
至于管郎，能捉住了便捉住，捉不住了便算了，等他拿到了诏书，杀了李离歌。
管郎即便真的是江北王遗孤，只怕到那时也奈何不了他了。
“殿下为何还要找管郎，他到底是何人”
侍卫有些不解，区区一个修摘星楼的工匠，不过是手巧了些罢了。
“他可不是什么小人物，他可是父皇的心头刺，江北王遗孤”
“什么”
侍卫大惊，被北宫煜凉凉的扫了一眼后，赶忙敛起了脸上的惊讶。
“所以殿下前些日子派属下去查当年江北王府可有逃脱之人时，便已经断定那管郎就是当年走脱的孩子？”
北宫煜撚着指尖的扳指，脸上淡淡的。
侍卫见他并未回答，知道自己僭越了，忙躬身，带着一众侍卫退出了玄龙殿。
侍卫刚刚离开，北宫煜的眼神便落在了帘幕后面，他走过去将躲在帘幕后偷听的人拉了出来。
“为何在后面偷听”
北宫煜看向一旁脸色惨白的南珂，语气有些不悦。
“只是来给殿下送汤，恰好听见罢了”
南珂讷讷的回答，将手中的汤盒递了过去。
“以后这种事吩咐下人做就好了”
北宫煜神色柔和了下去，握住南珂的手，接过食盒，将她扶到了塌边坐下。
“手为何这般冰凉”
北宫煜将南珂的手抱在胸口。
南珂始终一言不发，有些走神，不知在想什么。
六月的天，门外阳光灼热，北宫煜发现南珂的手他吾了半天却还是很凉。
他慌了神，张嘴让内侍去请太医，南珂终于回过神，赶忙制止了北宫煜。
她说孕妇都是如此，手脚冰凉，不碍事的，让他不必麻烦。
北宫煜点了点头，将食盒打开。
瞳孔一缩，面上随即露出温柔的笑意。
冰晶绿豆雪莲粥，他少年时最喜食的夏粥，她时常做给他吃。
自她走后，他便再也没有吃过。
“你还记得？”
南珂见他面上动容，心动一恸。
“恩，自然记得”
北宫煜将一勺凉粥放进嘴里，眉宇间露出些感动，嘴角卷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像极了少年时候。
南珂看着他安静的吃着碗里的冰粥，忽然红了眼眶，在北宫煜咽下嘴里那口粥后，身子前倾吻上了他那张凉薄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