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岁眼里坚不可破的东西看在北宫辰眼里便是威胁。
他知道面前人很可能就是他报仇的最大阻力,他看向北宫岁的眼神渐渐深了下去,半晌之后又恢复了平静,一如既往的不起波澜。
兄弟之情,他就再念一次,只要北宫岁肯乖乖离开。
“四哥此次来洛京可是为了李家四小姐”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北宫辰的举止神色北宫岁都看在眼里,他知道他的六弟刚才对他起了杀心。
“四哥可是喜欢那丫头,你向来高傲,连西越美貌无双的三公主都入不了你的眼,未曾想你会喜欢一个小丫头,不过离歌那丫头,确实与旁的女子不太一样”
提起李离歌,北宫辰的眼底柔和了几分,她去琛王府求酒那日发生的事情他病好后都想起来了。
她曾在细雨里劝自己放下,又在自己病弱无助时握住过他的手没有松开。
他知道她是个清风皓月又孤傲善良的女子,如今她失了记忆到了西越陷入了皇家和萧家的掌控之中。
他其实是想帮她的,可是他不能。
他如今的身份是西越的辰王齐凌辰,不再是北宫辰。
北宫辰可以帮她,但是齐凌辰不能。
看着北宫辰的神色,北宫岁喝茶的手一顿,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我的事怕是与六弟没有关系吧”
“四哥说笑了,自然有关系,那丫头现在是上天选定、舅舅器重之人,自然不能让四哥带走了”
北宫岁放下茶杯,抬头,眸光很淡,却忽然有了压迫。
他说若是他执意要带她走呢。
“四哥怕是不知道,那丫头根本就不是李家四小姐,她本来就是萧家的后代,所以即便是那丫头愿意跟你走,你以为萧家会放了她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北宫岁脸上的惊疑不定,北宫辰沉默斟酌了半晌,觉得将李离歌的身世告诉他也无妨,于是便开了口。
“阿篱应该是十几年前李尚书在关山捡到的孩子,阿篱的母亲难产而亡,她的母亲姓萧”
北宫岁连眼皮也不抬一下,他说李尚书已死,北宫辰的话已无法查证。
北宫辰抚了抚被园里的风吹皱的袍角继续道:
“十几年前彼时还是户部侍郎的李大人是奉皇名去关山一带救济灾民的,四哥若是不信,可以去查证,还有,阿篱的母亲叫萧琳念”
萧琳念,西越萧家宗女,因不愿被束缚于将星宿命而携残月剑叛出萧家,最后与江湖上一无名侠客私奔,后侠客被仇家所杀,萧琳万念俱灰随其而去。
这些江湖传闻,他不信北宫岁不知道。
北宫岁在听到萧琳念的名字后便开始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眼底晦暗不明。
北宫辰见他不语,继续道:
“我猜萧琳念应该是临终前将残月与女儿一并托付给了李大人,而听闻那时正好李夫人也怀有身孕,李大人回京那日正好夫人生产,所以李家的幼子应该是没生出来,而阿篱便顺理成章的成了府里的四小姐”
其实北宫辰猜的不错,当年大夫人的孩子生下来便死了,李大人为了不让她伤心,便偷偷将带回来的孩子放在了昏迷的大夫人跟前。
从此以后,萧琳念的女儿便成了李文衍的幺女李离歌。
李文衍瞒住了李家的所有人,直到李家遭难前才将李离歌的身世写进了锦囊中交给了她。
“这陈年往事,六弟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北宫岁抬头,目光深沉。
“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四哥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查”
自然是管郎告诉他的。
北宫辰说完却瞧见北宫岁说了句原来如此,然后便笑了,好像很是愉悦。
北宫辰稍稍一思索,随即了然。
他说出李离歌的身世,反而解除了北宫岁心中的顾虑。
只要李离歌不是李家的女儿,那么他北宫家跟她就没有杀父之仇,他自然跟她也就没有杀父之仇了。
“四哥你可知百年前西越的女将军与东越太子的故事,即便如今你们之间没了杀父之仇,可西越皇帝和萧家是绝不会允许百年之前的事情再次发生的”
言下之意便是提醒北宫岁他二人是没有结果的。
“此事就不老六弟费心了,我只相信我自己”
语气淡然,虽然他向来喜怒不漏,可北宫辰还是从北宫岁的话里听出了淡淡的不悦。
“四哥倒是自信”
“本王喜欢的东西会自己守,想要的东西会自己谋,本王不信命,只信事在人为,因此不管李离歌是何身份,都没有关系,六弟不也如此吗”
他虽然会未雨绸缪,但从不会杞人忧天,对尚未发生的事早做结论。
所以即便他二人以后是对立身份,但他又岂是轻易放弃之人。
只要那丫头也喜欢他,他自然敢去为她谋一处平静之地,谋一个美好结局。
“四哥,此次你潜入洛京之事我可当做不知,所以,回去吧”
北宫辰看着北宫岁,诚心劝他离开。
“若你东越四皇子的身份若暴露了,舅舅自然不会放过你,历来被抓住的敌国皇子要么被胁迫用来换城池,要么被斩杀于三军阵前以鼓舞士气”。
这便是管郎来报信,被他压下的原因。
北宫辰的话里透着一股漠然的冷意。
北宫岁并不在乎。
“你既知道我来的目的,就知道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他既然敢进入洛京,自然有全身而退之法。
“四哥若执意如此,那就不能怪我不念旧情了,介时你怕是连洛京都走不出去,更不要说带阿篱走”
北宫辰的语气冷硬了几分。
“呵呵,没人能威胁的了我,可既然你如此说了,我便离开,不过我答应过她,要陪她到五日后的祭天仪式结束”
北宫岁突然的妥协让北宫辰有些惊讶,可他看着北宫岁不像是在诓他便点了点头。
“高傲的四哥大抵是不屑于说谎话的”
北宫岁哼笑了一声。
他是不屑于骗人,可他只答应过要离开,又没答应是他一个人离开。
“四哥,你离开之后,他日再见,我们便是敌人,那时我便不会再有任何情分,我与北宫家的情分也就此断绝了”
萧府的侍女为二人换上了新的杯子,并寻来了一壶酒。
北宫辰神情寡淡的朝着北宫岁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世事岁变化无端,可大都事在人为,所以北宫岁明白那是北宫辰自己选的路,如今已然回不了头,所以他不会劝,也不想再劝。
“他日相见我亦不会手下留情”
北宫岁端起茶杯,轻轻碰上了北宫辰的杯子,安静之中杯盏碰撞之声异常清脆,轻轻的落入两人的心底。
二人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往后陌路之人,今日立下生死杀伐的君子之约。
再无话,不远处阿篱与齐南风管郎三人正往此处走来。
北宫辰起身朝三人走去,待走到管郎身旁时与他说他身子不舒服便不陪他们了,要先行回府去。
管郎却看向凉亭中一言不发的喝着酒的北宫岁,以眼神询问北宫辰。
北宫岁似是察觉到了管郎的目光,神色平静,连头也未抬。
北宫辰看了北宫岁一眼,朝管郎摇了摇头,然后缓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