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别来无恙”
“这话当我对你说,六弟”
北宫岁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一缕穿林风,竹叶洒洒而落,两人再无言语,对于北宫皇室来说,北宫辰已是死人一个,他如今的身份是西越新封的辰王。
两国若真难免一战,那么他二人心里都明白,他们是敌人。
“四哥,我们别处说话可好”
北宫辰前面带路,出了折桂园,行到了一处凉亭,二人停了下来,在凉亭中坐下。
“四哥如今倒是孩子气了不少”
北宫辰笑着开口,他说的是北宫岁在竹林中当着众人的面欲盖弥彰的宣誓对阿篱的主权的事情。
在他眼里北宫岁向来是高傲的,他未曾想过他会做出那般孩子气的事情,他也未曾想过北宫岁会为了阿篱只身犯险来西越。
“不过是随心所欲了一次罢了”
神色淡淡,北宫岁似乎不愿意与北宫辰谈论阿篱的事情。
“四哥来洛京,是为了李四小姐吧”
“你呢,诈死做了西越的辰王,又为的是什么”
北宫岁不答反问,北宫辰笑着为北宫岁添了一杯茶。
然后头也不抬凉凉的说了句报仇,他是为了报仇。
北宫岁见他如此坦荡,反倒笑了笑。
“辰弟就不怕后世说你背德弃忠”
北宫辰想要报复的对象是他们的父皇,大悲寺的刺客是北宫辰派去的,北宫岁也查出了十二年前端妃真正的死因。
因此他才没有将他诈死逃到西越的事情告诉他们的父皇。
“后世尽管去说,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北宫辰坦然的目光落在茶杯里浮浮沉沉的薄绿的茶叶上,脸上笑意不改,北宫岁忽然对他有了些改观。
可若北宫辰要弑父杀君,危及北宫皇室的江山,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你的祖母凤氏寻了朝云公主三十几年,因此对你极为喜爱,十二年前父皇赐死了端妃,所以你想利用西越皇室来攻打东越,你想让父皇失去江山,是与不是”
“看来我要做的事情四哥都洞察了,不亏是父皇最喜爱的儿子”。
北宫辰凉凉开口,语气有些嘲弄。
眼前人若是被天下人识破了身份和阴谋,便会背上一个弑父杀君的罪名,北宫岁知道北宫家的人生来都执拗,不过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去动北宫家的江山了。
北宫岁的眼神攸而凌厉,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凝重了起来。
“你不必对我冷嘲热讽,当年的事,再是父皇做的不对,他也是我们的父皇,是东越的王,端妃已死去了十二年,到了现如今你也该放下了”
北宫岁话音未落,北宫辰手里的杯子已经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他站起身,盯着北宫岁,眼神极其冷漠。
“少跟我说放下,四哥你放的下当年的事吗,你放的下皇爷爷吗”
北宫岁的脸色忽然间变得煞白,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北宫辰。
北宫辰面上有些轻嘲“你跟我说放下,若当年父皇逼死了柔妃,那我是不是也能劝你放下,当年若不是柔妃机敏,先一步将你送出了宫,将那件事掩盖了过去,四哥,你以为你能活吗”
北宫辰白皙脖颈间的青筋忽而闪现,他将憋在心底十二年的话一口气说出,看着北宫岁有些失魂落魄的脸,生出了些解恨的快意。
“高高在上的四哥啊,你怕是一直以为只有你自己在艰难的保守着秘密吧”
北宫辰说罢,坐回了凳子,沉默起来,不去管神思恍惚的北宫岁。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北宫岁回过神再看看北宫辰,眼里多出了几分感激。
“你既然知道,又为何一直保守着秘密,没有去父皇面前告发”
北宫辰垂下了眼帘,半晌自嘲的笑了起来:
“我虽恨父皇不念旧情逼死了母妃,而你与你的母妃逃过了一劫过的逍遥,可我却知道当年包括赵家,以及如今的李家,大家不过都是受害者罢了”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为了保命,他当年若去告发,皇上肯定会怀疑他。
他的母妃临死前让他将那件事带入坟墓,谁都不能告诉,免的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他为了保命,他闲散了十二年。
想到此处,北宫辰的眼神忽然幽深了起来:
“我原本都要放弃了,可四哥你却回来了,你的存在,你的归来让我又恨了起来,而父皇竟然忘记了母妃的祭日,偏偏在那时将我们三人叫去书房里,看画选妃,多么可笑”
北宫辰停了下了,笑的极其嘲讽。
北宫岁沉默了半晌,忽然开口向他说了句谢谢,带着几分哥哥的真心。
北宫辰面上温和了许多,他知道自己面前的人虽然孤傲,却与太子不一样,是个深谋远虑,衷心为民的人。
他其实是敬佩北宫岁的,可是事到如今,他们早已做不成兄弟了,也许从今往后,他们只会是敌人。
北宫辰想既然他的母妃在他父皇眼里那么不值一提,那么他也就没有必要再顾念父子之情了。
他派刺客刺杀,却还是下不去手,故意拖延了时间,刺客最终还是将他提前写好的信射进了他父皇的衣袖中,那封信上记录着他父皇违背人伦天理的罪证,他想诛他父皇的心。
他做到了,可不曾想后面竟杀出了个神佛入梦,修庙拜佛一说。
他想他的父皇心可真是大呀,既然诛心都无用了,那么不如直接夺了他最看重的东西吧,那就是北宫家的江山,所以以后,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北宫岁见北宫辰眸色沉沉,他的脸也沉了下去。
“你是铁了心要开战,开了战西越未必能赢”
“可我们也未必会输”
“执意开战,受苦的只会是两国百姓”其实即便是他北宫岁有赢的信心和决心,可他也不喜战争。
“四哥何必再劝,我想你肯定知道,父皇和我的舅舅早早便有了互相吞并之心,东西越之战百年以来未曾断过,所以即便没有我,开战也是迟早的事,这是天意”
北宫辰说完,北宫岁手中的酒杯渐渐握紧,最终茶杯在他手中碎裂,若开战是天意,那他必会拼劲全力保住东越。
不为他的父皇,为了东越的子民,为了他曾经在他皇爷爷面前许过的承诺。
有生之年,保东越国祚太平昌荣,百姓安康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