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外面是何情况尚不知,虽然城破,但我们不见得会输,我不走,要走你与我一同走”
林玉宁固执的拉住顾樾捷的半截衣袖,红着眼眶。
“为何会城破,你我二人心中想必都以有了定数,我们怕是都被那人耍了”
顾樾捷将那人二字咬的极重,墨眸里杀机划过。
“你旧伤未好,去了岂不是送死,不行,我不许你去”
林玉宁听不进去任何话,只将顾樾捷的衣袖死死的拉住。
“我是将军”
他是将军,怎可弃城而逃,怎可丢下将士们独自逃走。
短短四个字,掷地有声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林玉宁的眼神逐渐变得黯淡。
眼前的人,她倾慕的少年,自小便与京中纨绔不同,是如孤山一般的人,铮铮铁骨,胸怀天下。
她怎么能让他逃走呢。
“那我与你同去”
她已经不能再承受任何形式的失去了。
“林玉宁,不要胡闹”
听着越来越靠近的杀喊声,顾樾捷忽然暴躁,他紧拧着剑眉,目光沉沉。
林玉宁面色一白,咬了咬牙,手却不松开。
“很好,你的生死你自己决定”
顾樾捷抽回衣袖,声音冷淡了下去,大步转身回房,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戎装,他越过呆立在院中的林玉宁身边,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往外面走。
林玉宁反应过来扔了手中的托盘,匆匆回自己房间取了把剑然后跟在顾樾捷身后。
顾樾捷赶到街上时,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修罗场,两军厮杀,因西越军数量庞大,他们的将士根本无还击之力。
那个血色残阳的傍晚似乎在重新上演。
看着满地的断臂残骸,空气里弥漫着骇人的血腥味,林玉宁的身子忍不住的抖了一下。
京城里尚书大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贵小姐,哪里见过那般血腥的场面。
入眼是顾樾捷孤挺的脊背,像一座山,忽而给了林玉宁无尽的力量,她慢慢止住了颤抖,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她要做配的上眼前人的女子,又怎能轻易的惧怕。
她咬着呀手指紧紧的扣着。
下一瞬,她的手被包进了顾樾捷布满老茧却温暖有力的掌心里,一声浅叹从顾樾捷喉中溢出。
“豫王若不在此处,应当还在校场,如果我猜的不错,他此时应该被困在了校场,至于樾睿和三少爷应该在别处对敌,我去支援豫王,你带着这枚令牌速去东城将城外驻扎的大军调来”
顾樾捷自腰间取下一枚令牌交给了林玉宁。
林玉宁愣愣的接过令牌,眼神瞬间变得欣喜。
“这是你第一次托付我的事情,我一定办成,你放心”
被他信任,让她生出了一种与他并肩而立的感觉,她终于离他的心更近了一点。
她欣喜至极,完全忘记了城中混乱,她独自一人会有多危险。
“可害怕”
顾樾捷看着林玉宁弯月一般的眉眼,忽然有些放心不下,他想将令牌收回去,林玉宁似乎洞悉了他的想法,眼疾手快的将令牌收进了自己怀中。
“不怕,你忘了,我也是习过武功的人,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她朝拧着眉的顾樾捷扬了扬手中的剑。
“那你小心,若一旦发现任何危险,记得不可莽撞行事,速速去校场找我”
顾樾捷将身上披风解下为林玉宁披上,将她披散在肩头的墨发绾起,顺手在地上抓了一把灰尘抹到她素白干净的脸颊上,做完这一切他取下自己的头盔戴到有些呆滞的林玉宁头上。
有些别扭,就像他此刻复杂别扭的心。
“一定要小心”
顾樾捷再次嘱咐,声音极沉。
“顾樾捷,你,终于有些将我放在心上了吗,我很开心”
林玉宁展颜一笑,真实且瑰丽,而后她翻身上马离去。
红色披风翻飞,杀喊声不绝的长街上只余渐渐远去的马蹄声。
林玉宁走后顾樾捷也迅速上马朝校场赶去。
他赶到校场的时候,北宫岁正被一众西越士兵围在校场中央,李三子在他身旁,校场上的东越将士已经所剩无几。
他们奋力的厮杀,想突出重围,最终都没能成功。
校场的高台上站着三个人。
一身戎装却清贵无比的齐南风正神色玩味的看着高台下的厮杀。
高位者的眼光,向来将人命当做玩物。
他的身边白衣染血的男子亦看着高台下的厮杀,神色冷漠。
血气瞬间涌上心头。
大祭司,欺骗了他们,背叛了他们。
拉弓射箭,三箭齐发朝着高台而去,顾樾捷眼底尽是凛冽。
箭羽破风,透过层层人群带着迫人的凌厉。
“殿下小心”
萧掌事最先发现了箭,他高呼一声提醒齐南风,下一瞬一把推开了身旁的大祭司。
齐南风一个旋身,箭擦着他的耳朵飞过没入身后木桩之中,足足三寸。
摸了摸耳垂上涌出的鲜血,他先是看了眼跌在一旁的大祭司,而后别有深意的看向身旁同样被射中,捂着肩膀嘴唇发白的萧掌事。
“看来在萧掌事心中,终是萧家人更为重要”
冷厉的语气,带着王者的气势。
萧掌事听出了齐南风生气了,在怀疑他萧家的忠心,忙跪下欲开口解释,齐南风却摆了摆手,敛起了怒容。
“此事下去再说,本宫倒要看看,是谁敢朝本宫放箭”
“是我”
顾樾捷已经去到了北宫岁与李三身边,他对上齐南风锐利的目光,面上毫无波澜。
“原来是顾将军,原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想到是个命大的,如何,今日这局势是否觉得熟悉,可惜了,那日有人前来相救,今日你们怕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伸手拭去耳畔鲜血,齐南风笑了,俊美又让人发寒。
“一切未定之前,太子还是莫要说大话的好”
“呵呵,你们莫不是以为东城门外的大军会进来营救,可惜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樾捷陡然一惊,握剑的手微不可闻的抖了一下,在齐南风说完下一句话后,倏尔白了脸色。
“怎么,将军莫不是派人去了东城门,估计那人这会儿已经与场上这些人无异了”
齐南风瞥了一眼高台下东越将士的尸体。
顾樾捷的脸色更白,他想辩驳,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胸口那股闷痛之感令他无比心慌,脑中忽然浮现了那抹消失在风中的红色,还有马上人瘦弱坚定的背影。
“等到战事平定,你说过回京娶我的话可还作数”
她问的小心翼翼,又眼含期待。
耳边响起林玉宁清脆的声音,是了,她那般喜欢赖在他身边,怎么会轻易出事呢,她一定听了他的话,逃走了罢。
顾樾捷握剑的手越来越紧,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