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已成黛色,墨飞帮惠生布施完最后一袋药材后便与北宫岁离开了百草堂。
“师父在想什么”
惠生进门的时候,见自家师父眉目紧促,忙不迭的询问。
“命”
惠生面上无奈,又是命,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真能让他师父如此痴迷,以至于夜夜观星。
“师父不是说命理无常吗”
惠生不解,老者摇头轻笑。
“正因命理无常,才是它的引人之处,你越是猜不透看不通,就越是想要看透”
惠生从老者眼里看见了从未见过的热切。
“师父也有看不透的命?”
少年极为惊讶。
“呵呵,师父不过一介凡人,这三千世界,须臾无端,我又如何能一一看透”
老者捋着胡须,将北宫岁放在桌上的酒坛打开,倒出一杯,放在鼻端下闻了闻,说了句好酒。
随即自斟自饮了起来。
“虽然世事无常,可不是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吗,那意思可是,无论世事如何无常,总归有他的来去定数,并非无果无源”
真是个奇怪的老头子,惠生摇头,开口反驳。
老者喝酒的手一顿,看向惠生的眼神有些不可思议,而后眉间一舒,笑了起来。
“快去做饭,为师饿了”
又让他做饭,就不能请个厨娘吗,他堂堂六尺男子汉,怎能日日下厨房。
惠生将手中的药筐放好,撇着嘴朝后院走去。
用过晚饭,已是漫天星斗,惠生托着腮帮子坐在台阶上看着阶下又在仰头凝视星河的人,神情已经极为无奈。
“师父可看出什么了”
惠生走下台阶站在老者身旁,仰头望向璀璨星河。
“可看到那颗星子了”
顺着老者手指的方向望去,偏东的地方有一颗明亮的星星。
“不就是一颗星星吗”不就是比旁的星星亮些吗。
“呵呵,你可知那颗星的名字”
“星星还有名字”
惠生来了兴趣,摇着老者的胳膊央求他告诉自己。
“帝星”
老者口中淡淡吐出两字,温和寡淡。
“帝王之星?这个我知道,帝王星不就是紫微星吗”
惠生眼里有些得意,等着老者表扬自己,老者却摸了摸他的头。
“帝王星是紫微星无错,可那颗星并非紫薇星,你瞧,紫微星在那边处”
顺着老者手指的方向看去,惠生发现紧邻着适才那颗星子的旁边也有一颗异常明亮的星星。
“这就奇怪了,紫微星既是那颗,可那一颗为何又是帝星呢”
惠生被老者绕了有些发晕。
“是以为师说世事无常,三千须弥不破,如今这局势倒是连为师也看不透了”老者捋着胡须笑的神秘莫测。
“那哪颗星星是岁哥哥的命星,师父不是说他在与太子争做皇帝吗,是那颗紫微星还是那颗帝星”
惠生语气激动,脸上满是好奇,眼神在九天里那两颗星子之间来回游离。
“为师偏不告诉你”
老者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像是故意逗他的小徒弟,转身进了房间。
“师父你怎么跟个老小孩一样”
惠生气的在老者身后大喊。
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惠生,好奇的抓耳挠腮,气的冲着老者的背影直做鬼脸。
又过了五六日,宫里的眼线将消息传回豫王府,说太医署为皇上觅得了一位名医。
人已经送进了忘尘宫。
这次不是什么道士半仙,而是个真正的大夫,六旬老者,名唤何巳,北地樊州人士。
听闻那位老者入宫之后,北宫璘为了检验他的医术,命他现场为自己医治,若不满意,便要杀掉。
那老者便战战兢兢的为北宫璘扎了几针,北宫璘随即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众人大惊,立即将人拿住,但没有北宫璘的旨意,谁也不敢动。
于是便在一旁等着北宫璘醒来后定夺。
一个时辰过后,北宫璘醒了过来,醒过来后非但没有治那老者的罪,反而大加赞赏。
他说自己心口的郁痛感轻了不少,似乎颇有效果。
当即赏赐了黄金数两,留下其为自己治病。
“去查查那大夫的底细,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墨飞应声而去,一日后带回消息。
老者身份清白,是樊州乃至北地一带小有名气的游方郎中。
因早年时与太医院署结了些薄缘,又因近期正好游历到了京城,两人偶然见遇到。
太医院署见他医术精湛刚好能解自己的燃眉之急,便将他举荐入宫。
“太子可有动作”
“未曾发现太子有什么动作”
按理说此次寻得的大夫不是太子的人,他必然有所动作,可几日了,他却安安分分的待在东宫里,并未见有什么动静。
“呵呵,且等着吧,对了,近日可有信传回”
北宫岁话锋一转,语气柔和了下来。
“王爷莫急,人既然无事,那么定是在赶回来的路上,王爷这样思念四小姐,四小姐必然也急着回京”
墨飞说罢,北宫岁轻笑了一声,心情好似愉悦了几分,他睨了墨飞一眼,问他何时变得如此口齿利索了。
墨飞一怔,脸色红了一红,僵硬的笑了几声。
心下无奈,自己不过说了实话,北宫岁显然也很受用,却偏偏还要将自己揶揄一番。
又是一个朗月夜,星斗漫天,北宫煜负手立在窗边,身后躬身站着一名黑衣侍卫。
“回禀殿下,忘尘宫那位身份已经查明,不过是一名普通游方郎中,豫王那边似乎也查了此人的身份,并未查出什么”
“呵呵,如此甚好,那郎中在忘尘宫这几日可有可疑之处”
北宫煜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神情寡薄。
“卑职在忘尘宫潜伏几日,并未见那人有何异常,每日里有大半时间在捣鼓草药,另一半时间便是在忘尘宫伺候的太监身上试针”
北宫煜眼里闪过一抹凌厉的光。
“呵呵,他这么卖力可不行啊,今夜去给他些警告”
北宫煜目光落到皇宫北面,笑的莫测,附身在侍卫耳边低语了几句。
是夜,忘尘宫突然走水,火光冲天。
庆幸的事忘尘宫因偏于一隅,是以未曾殃及旁处的宫殿。
只是火虽救下了,整个忘尘宫却付之一炬。
北宫璘听闻消息后大怒,随即赐死了当夜打更值夜的太监,又急忙询问旁侧人,忘尘宫里的何大夫可有恙。
宫人说何大夫逃得及时,只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
北宫璘方才放心。
北宫煜到达忘尘宫时,满地焦黑的废墟前正立着一个神色惊恐,佝偻着背的布衣老者。
北宫煜轻笑一声走了过去。
“这位是”
那何大夫瞧着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锦衣华贵的男子,还带着脏污的面上闪过一抹疑惑,开口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