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练,柒朝墨飞投去了一个沉静的目光。
“我无事”
墨飞敛起神色,躬身抱剑退到了一旁。
北宫岁与柒已经走到了那被定住的女子身旁。
“我有事吩咐你做”
北宫岁俯身墨飞耳旁。
柒弯腰捡起了被墨飞仍在一旁的面具,而后皱了皱眉将它又贴回了身子不能动,只能狠狠的瞪着她的女子脸上。
福临宫,宫灯昏黄,殿内燃着上好的安神香,丝丝袅袅的飘散。
床榻上,用过药的北宫璘正在闭目小憩。
“启禀皇上,豫王求见”
殿外忽然想起了福海略微颤抖的声音。
深更半夜,豫王求见?北宫璘睁开眼睛,着一旁伺候的宫婢将自己扶了起来。
殿门打开,一抹华贵的紫色踏进了大殿,面色冷凝,手里提着一把正在滴血的剑,福海神色慌张的弓着身子跟在后面。
紫色身影朝榻前缓步走去,剑尖的血滴在殿前的大理石地面上,诡异默然。
北宫璘蓦然一惊,身子轻不可闻的抖了一下。
“岁儿深夜前来,所谓何事”
他本就因病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
“儿臣想要这皇位”
那抹紫色在北宫璘的榻前站定,神色平静,眼里却裹挟着细极可察的冷酷。
只是殿内雾气氤氲北宫璘并未看见,他只是惊讶,白日里还是一副无所谓姿态的北宫岁深夜到来,竟是为了皇位。
脸上的紧张色松懈了下去,北宫璘屏退了身旁的宫婢,只留下了一个福海。
“你答应朕的事情可做到了”
皇位要用萧冉的命来换。
“这便是”
带着血的剑被扔到了北宫璘面前,语气淡漠。
北宫璘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眼前人的意思是萧冉已经被他杀了。
显然北宫璘并不信,他深深的看了北宫岁一眼,招手让福海过去。
“你派人速速去牢中查看”
福海垂下眼帘,惶恐的脸上愈发惶恐,他应了一声,匆匆跑出殿外。
外面起了夜风,殿门被福海轻轻关上,殿内只剩下了他三人,他躬身垂首立在一旁。
一时间室内有些安静,许是窗户刮进来的风引得北宫璘不适,他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竟咳出些血来。
发须花白,形容枯槁疲惫,帝王垂死,狼狈不堪。
福海眼中划过一抹不忍,脚步一动想要上前去为北宫璘顺顺气,却在站在窗边的人凉凉的眼神飘过来的时候顿住了步子,低下了头。
“岁儿……..去……将窗户……关了吧”
北宫璘喘着气,一只手吃力的抚着胸口,脸色痛苦,另一只手攀住了床边人的衣袖。
袖中的拳慢慢握紧,北宫璘的手被缓缓拂开,那抹紫色后退了一步。
他又不是北宫岁,他北宫止凭什么要杀父灭族之人关窗。
异常冷漠的神色,北宫璘一时间有些错愕。
“岁儿…….你…….”
“老奴去关窗户吧,去牢中查看的内侍还未回来,可不能叫这该死的夜风伤了皇上的身子,王爷您说是不是,要不要老奴差人去请太医”
一旁的福海见北宫璘神色不对,忙开口,疾步行至窗边关上了窗户,像是提醒一般将去牢中查看的内侍还未回来几个字咬的有些重。
“去请太医吧”
低缓深沉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北宫止开口。
福海应了一声,忙差人去请太医。
“岁儿你适才为何要那般对待父皇”
北宫璘终于缓了过来,只是还有些喘息,语气充满了不满的指责。
床边的北宫止没有说话只是笑了一声。
极轻,却带着些嘲讽。
北宫璘忽然大怒,对他如此不敬,竟还敢来要皇位。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看这皇位一事,朕还需再考虑考虑”
“这千万里东越河山,现在除了我,父皇还有别的人选吗”
北宫止忽然上前了一步,低头向北宫璘看去,高大的身形挡住身后的烛火,在北宫璘身上投下了一抹暗影。
语气漠然且傲慢。
北宫璘一窒,身子颤了颤,张口想训斥他,却引得又是一阵咳嗽。
“父皇怎么默认了呢,不对,不对,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手抚上北宫璘的背一边帮他缓气,一边自说自话。
“何人”
北宫璘推开他的手,语气不悦道。
“江北王之子,听闻他还活着,又听闻皇爷爷当年留下了一道圣旨,父皇,这北宫家的天下不独唯我,父皇您说是不是”
语气幽幽。
听讲江北王几个字的北宫璘瞳孔剧烈一震。
“你从何处得知的”他大惊。
“父皇切莫在意我从何处得知,父皇且说是与不是”眼神似冰雪。
北宫止脸上的神色让北宫璘捉摸不透,他开口道:
“不管你从何处得知,他不过一个逆贼之子,本就该诛,哪里还有资格继承我北宫家的皇位,如今不过躲在暗处,你他日若见了他,直接杀了便是”
他说完又补了一句,说他适才的话简直荒唐。
“是吗”
语气轻了下去,北宫止眼里冰霜骤盛,脸上却分外平静,忽而一笑,他弯腰去捡地上的剑。
福海看了一眼北宫止弯腰那一瞬间眉间拢起了阴郁,心中惊骇,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步在他之前将剑拾了起来。
“王爷这剑上血腥味儿太重,皇上闻了怕是不好,老奴这就将剑收了”
他飞快的将剑拿到了一旁。
“公公今日倒是有心了”
声音沉了下去。
福海瞥过眼不去看他。
床上的北宫璘看了二人一眼,眼中有疑惑闪过。
殿外传来脚步声,派去牢中查看的小太监回来了,打断了北宫璘的思绪。
小太监跪地,诚惶诚恐的说,萧冉已死。
“父皇觉得如何”
北宫止摆手,小太监退了下去,转身的瞬间却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只是福海与北宫止的目光全都落在北宫璘身上,是以并未瞧见。
北宫止等着北宫璘的答案,北宫璘看着眼前人脸上的平静,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你曾说过,萧冉乃你心中挚爱,白日里还为了他不惜放弃皇位,为何为突然狠心杀了她”
“不过是儿臣想通了罢了,左右不过一个女子,哪里比得了万人之上,坐拥山河”
光影氤氲里,说话人的眼里毫无温度。
“很好”
北宫璘似乎对他的冷酷颇为欣赏。
“那么父皇该兑现承诺了,虽然约定为儿臣出关解了平州之困,归京之后再做决定,可如今那个逆….臣…..之子不知躲在何处觊觎,儿臣想这父皇还是早日拟诏于儿臣,保险一些”
逆臣之子四字,齿间走过一遭,硬是生出了浓烈的恨意,将北宫璘都吓了一跳。
不过江北一族,在北宫璘心中本就是可恨之人,所以,他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