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篱跪在园中,风吹在身上有些冷,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打开,看了半晌又折了起来放回了袖中。
“北宫岁,我如今到底该相信谁的话”
背后的伤口里不停的灌进细碎的冷风,刮的她生疼,她喃喃自语的靠在身旁的一颗翠竹上闭起了眼。
她不是个蠢笨之人,更不是个被情爱冲昏了头脑的人,五日,每日在林间打坐静心,心是静了下来,那些细微的疑惑也沉淀了出来。
五日前发生在竹林里的一切历历在目可她总觉得之中有些怪异。
先是叔父派人跟踪,然后举兵围堵,再是那突然出现的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李离歌,她当时是被气到了伤心了,可事后一想时间哪有那般相似之人,那女子的出现太及时,就像是被人安排的,且那女子胆小蠢笨。
她想北宫岁那样的人怎会瞧得上那样的女子。
且她想若是北宫岁与那李离歌真的关系亲密,他走时为何没有带走她,反而让她自己逃走了。
“北宫岁,你到底有没有骗我呢”
如今事已至此,他已经离开,阿篱睁开了眼,她虽怀疑一切,可也害怕自己猜错了,她怕自己所有的推理怀疑不过是内心想为北宫岁开脱而已。
她曾经坚定的以为自己是对的,喜欢一个人就不去管他的身份和目的,大大方方的喜欢好,可是如今她却不敢再轻易的赌了。
他不知在何时将纸条装进了自己的袖中,上面写着若想恢复记忆,可冒险去君阳山一试,找山中的白须老者。
阿篱苦笑一声从袖中拿出孟杏林给她的药丸,捏在手中看了半晌扬手将其扔在了枯叶堆里。
那药她后来找人验过,确实有问题,北宫岁没有骗她,至于君阳山上的老者。
阿篱想,即便是恢复了记忆又能如何呢。
人心复杂,猜多便累,她摇了摇头又靠回竹子上,不多时竟睡了过去,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暮色青黛,林中清寒。
肩上披了件红色披风,眼前是梦娘水灵灵的大眼睛。
她蹲在一旁,似乎是在等她醒来。
“为何不叫醒我”
“小姐你已经五日不曾休息好了,梦想见你睡得香便不忍心打扰你”
“此处风寒,我在此处受罚,你自己回屋去吧”
她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奈何。
“萧掌事刚才派人来过了,说小姐你可以回去了,并且还派了个大夫来替小姐诊治,萧掌事还是疼爱小姐的“
阿篱听罢笑了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落叶,跟着梦娘走了。
她的叔父不过是嘴硬心软罢了。
北宫岁离开洛京后派人去追捕莫冰,却被她逃了,北宫岁便撤回侍卫暂时将此事搁置了,与墨飞一路快马回到了凉城。
他二人回到凉城时已是六月底。
皇宫里的百尺楼在修建过程中又出现了事故,造成了大批工匠死亡。
听说是一日午后忽然狂风大作,将十余名工匠吹落至楼下,当场死亡,那日晚间便有人在百尺楼顶瞧见了明亮的黄色光芒。
第二日宫里便传出了,皇上因停止了修建佛寺一事而触怒了神灵,才有大风亡命,佛光回照一说。
皇上再一次被惹怒,将宫中散播流言的太监宫女一并处死,一时间又弄得宫中人心惶惶,而接二连三的倒塌与工匠死亡事件也在皇上心中埋下了重新修建寺庙的种子。
流言风波尚未过去,中宫皇后娘娘突然重病,太医诊断过后却查不出病因,皇上将全太医院的太医全部招至中宫依旧诊断不出皇后的病状。
彼时忽然有个宫人谏言说是否正如流言所说是神佛怪罪,才让皇后也得了怪病。
皇帝思前想后不顾劝阻又将修建佛寺一事旧事重提,北宫岁一回凉城便匆匆去了宫中。
他欲行劝谏之事,却被柔妃制止了,她说皇上心意已决,他再多说只会惹得皇上不悦。
北宫岁又冷着脸回了豫王府。
回到府中一刻不停的,他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往了冀州。
夜间,北宫岁一人在凉亭中独坐,墨飞见他眼中忧思,问他是不是想四小姐了。
“我将恢复记忆的法子写到了纸上放入了她的袖中,但,以她固执的性子,怕是不会去吧”
北宫岁嘴角擒了一抹苦笑,半晌又淡淡说了句不去也好。
君阳山路途遥远,又冰雪漫天,没有他的带领,她去了会吃上不少苦头。
“殿下日后有何打算,若有一日四小姐真的披甲上阵与东越为敌,你又该如何抉择”
长久的沉默过去,北宫岁起身往房间里走,墨飞心中微微叹息,跟在他身后。
进门的时候,北宫岁忽然朝墨飞说了句“他会尽力保她平安”然后便闭上了门。
墨飞头一次看到北宫岁那样的表情,心神不定,无可奈何。
在墨飞心里,他向来都是以大局为重从不拖泥带水的人。
看着豫王府无边的夜色,墨飞忽然觉得天意有些弄人。
可他也知道屋内人是不会放弃的,除非他自己放弃,否则没人能逼他放弃。
他想护着的人也一定会护住,除非他再无力气保护。
北宫岁命令墨飞彻查宫中百尺楼狂风之事,他不信神佛,只知定是有人在宫中作妖。
次日清晨他便进了宫,他劝皇上将修建寺庙一事可先放一放,因夏日临近,不知何地又要泛灾,等过了夏秋再开始也来得及。
户部尚书与工部尚书等朝中大臣见北宫岁劝谏,也忙开口劝谏。
北宫璘到底没有昏庸到一定地步,最后还是允了,将修建寺庙一事放至秋天。
出了宣政殿,太子已等在门口。
“今日多谢四弟”
北宫岁劝谏父皇,才给了他解决国库危机的时间,北宫煜想早知道便不接户部那个烂摊子了。
“一切不过是为了东越,大哥还是好好想想如何丰盈国库,筹备日后的修建之事吧,大哥怕是也未想到当初在朝堂上一心支持父皇的决定会让自己陷入如今这般困难的境地吧”
北宫岁说的很平静,北宫煜却听出了些嘲弄的意味,当即便黑了脸,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殿下为何要这样激怒太子”
看着面色阴沉离去的太子,墨飞一时不解,只觉北宫岁今日任性了些。
“无事,就是看他不顺眼罢了”
语气淡淡的。
墨飞唇角一抽,心想果然是任性了。
“如果太子日后还是未解决国库一事,那时西越若趁机来犯,我们当如何”
国库储备虽然不至于弱到不能支撑东越,但长久的战争必会劳民伤财,导致国库空虚。
“你放心,若真到了那一步,太子定会想出办法的”
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北宫岁笑的很是笃定,他负手走在朱红的宫墙边,一身朱紫长袍,清隽贵气,嘴边的笑意有些莫测。
墨飞稍稍一想,便了然。
其实,太子在京里暗中置办的产业还真不少。